克苏鲁公社

他自己和他所在的世界

Dec 7, 2023  

作者:黄狗

库尔特·舒尔茨在地下室,烟雾围绕住他,穿过他牛仔裤的布料。脚不停踩着水泥的地板,人群散乱地跺着脚,水泥的四墙围住所有人。红色、紫色,灯光现在是金色的,迪斯科球的光线填满人之间的缝隙。穿着暴露礼裙的女孩,抱住她,上下跳动,摇摆手臂。

他们来了,红色的旗帜。来不及放稳酒瓶了,叮叮咣咣,快走,快走!心脏被冰块泡上了,不管甚么,甩开她的手啦!两步就开始向前冲,重心前移,把自己向前推,把自己向前推。嗡嗡嗡,后面的声音传来,人们被挤着塞进后门。我要挤过去!空隙太小了,我挤不过去!从缝隙中压扁自己,变成一条线、变成一个面,成型的库尔特出来了。后巷,来到月亮公园。

月亮公园上圆月高挂。月光,洒在人们皮肤的表面上,圣洁地注入每个人的内里。每个人都站定不动,是有什么连接着他们的脚后跟,成为了他们的根?恐惧,我也不想动,我被冰冻上了,向后滑去。人们的头上套上了罐子,不像自己了。围绕着广场,旗帜展开,不停地展开,不停地展开,好长一条。拖拖沓沓的,一整条浮起来,缓缓地。它是红色。极光。鸣声,鸣声,人群共振着一群的蜂鸣。来回反复,震荡震荡震荡在脑海中。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脑子爆掉了,舒尔茨。

依稀记得震响空气的斧子挥舞,刀锋砍入,顺滑地。

呼呼,还好,醒来了。库尔特在柏林,在帝国。洒着午后的阳光,报纸卡在二郎腿上,右手端起咖啡来喝。仰起头~享受。

库尔特来到夏洛滕格勒,搭上有轨电车。到处都是东方的人,煤渣从砖墙上掉下来。嗯,它在褪去外皮。听说了吗?那些刷红色油漆的人,被我们的祖国杀掉了。上街玩耍啊,真不好。听说了吗?那些刷红色油漆的人,被他们的祖国杀掉了。红色地下室——

啊?

——啊,真不好。

他一头撞上冰窖的车门。库尔特终于发觉自己……

我刚刚想起了什么事情?忘了。

下午才需要上班!

铁栅栏的门飞速离开窗口,库尔特在这里的办公室。清新、古典、优美的校园,我想尼采也在这里。啊,卢卡斯·穆勒来了,他是我的初中同学,同班的,他又成为我的同事了。亚瑟·罗森伯格也出现了。我胸中窜出一团火,把胃点着了——即刻对他厌恶无比,想给他来上两拳,然后赶他出去。

库尔特不能做。他已经知道,他们要下楼去,去到路旁。学校的大门外流淌着威尼斯的水路,已到了深夜。三人上了豪华的小游艇,那早已在那里准备好。他们划着漂亮的小舟,沿着水路,划呀划呀,拨动水体。流动的路,两旁是漂亮的威尼斯房子,清明的月光为我们照亮前路,圆月在头顶。

哎呀,圆盘的月亮越来越大了。我们划到了亚历山大广场。大大的、平面一样的圆盘,焕发着月亮青白的光芒。它降下来,直直压下来,碾碎了巴洛克的玻璃圆顶。他的心脏鼓动着,甜蜜四处洋溢,清爽的脑袋像被圣光洗礼了一样。库尔特伸出双臂,向它张开胸怀。在他以外的广场上的其他人,那些肮脏的妓女鸡男们、庸俗的商贾旅人们也都应该仰起头,像我一样仰慕着这圆月。光亮的巨大球体逐渐压到了他的头上,纯白的光芒照耀了世界上的一切,淹没了我,接着把所有都淹没了。在白色的一切中,我的上方,遥远的空中,极光在闪动,斑斓的,像长长的虫子扭动。忽闪忽闪,极光突然盖上所有人的眼,下一刻又突然消失,下一刻又突然闪亮,下一刻又突然消失。奇异的。

口水流个不停,啊,我在工位上睡着了。穆勒来找库尔特。今天是平安夜,库尔特不很想回家。他们去夜总会消遣。

我们是否要叫几个妓女?歪过头,不。嗯?这不像你。他这样想,或许穆勒是一只虫子。

为什么是虫子?哦不,库尔特,你又在想象了,你想象过头了。这是你常犯的毛病。手肘放在吧台上,玻璃的酒杯握在手中,不太规则的、半透明的小球浮在金色的酒水上、泡在其中。他想,这是虫卵,软腻、黏糊糊的,表面都是粘液。晃晃酒杯,瞧,它们甚至不会乒乒乓乓的……并不,这是冰块,库尔特,你不要再想象了。

为什么我会这样想?库尔特端着酒杯,走出了大门。我脑子里都是泥浆,踩上会陷进去的那种;这就是原因。

库尔特拿出自己的房子。酒甜甜的、辣辣的、醺醺的。有点晕了,放我手上,纸马克。他们一齐向前走着,这正是他在向街上的女孩卖财产。穆勒从身后跟过来,说:你不会……。库尔特如芒在背,知道他要说什么,赶紧拉他站停。她还在向远处走着。我们都认识……认识二十八年了,难道你会认为她不知道这一点吗?他总是试图说得更小声,他发抖。

正如库尔特认为的,穆勒果然又惊讶又好奇。不过接下来,库尔特要向他分享自己的想法:

或许有虫子在这里;在那天,有巨大虫子的附肢端着他的头。

穆勒再次出现在视野里,那是一头飞行的大虫子,发出巨大嗡嗡嗡的声音;他知道这是穆勒,穆勒又变回了人。这让库尔特感到很熟悉。是否,他认识到的就是正确的。

怎么可能?他计算了一下;穆勒二十一岁就死了。他们分别的时间距今已经太远了,但是现在他在这里。

这里是亚历山大广场,现在变成叫波茨坦广场。库尔特脚下的石砖地裂开了,露出下面的土地也裂开了,四分五裂。天黑了,路旁的电灯,闪耀着光;月也有光;是萤火虫,虫子,我确信了。

要飞翔,要跳舞,要唱歌,要跳舞。他在空中跳起了华丽的华尔兹,旋又搭上了空中的飞机,驾驶着飞回了学校。你是虫子吗?库尔特揪住教授的衣领。他是一个大的虫子,衣领在手中消失了,他贴近着库尔特的身前飞着。你是虫子吗?库尔特又找到一位路过的人,他也成为了大虫子,在空中飞着。

他不甘心,他回到了自己的家。他要找自己的女朋友。卧室里没有他的女朋友,但是女朋友却能跟他说话。他啪地一下关上了屋门,他怔住了。他不敢相信,他想他就要步入疯狂。他双腿打颤,膝盖交错着撞击,尿流了一地。不行,这让别人看到会好尴尬的!登时,无数的眼睛带着脑子,围着他了一圈,都在盯着他。不行,我要,去找妈妈!他很恐慌,他冲破这些脑子出去,直直地向前冲,一直冲到了他妈妈家。妈妈,请您救我!妈妈没有作声。妈妈,您还在吗?妈妈似乎应该在这里,但似乎又不在。只是我认为这里有的妈妈,不能当作真的妈妈。我认知的,这是假的。

这里没有尽头?这里没有尽头!库尔特满世界乱跑着,他从世界的这头跑到世界的那头,在北极又去到南极,从乞力马扎罗跳到尼泊尔,这些地方好像都一样。没有什么能比得上最美丽的花朵,但是在清晨露珠从百合花上落下来的时分,我不能清晰辨认它的轮廓。在厚厚诱人的书本向我展现它的内里时,我不能看清它到底述写了些什么文字。这是可怕的,这都是我的一厢情愿。我倒真希望现在有天主了。基督啊!我该怎么办!

梦——梦——,醒,得醒,我得醒!困住了,在我的颅脑里面!

库尔特,尽你最后的人生体验吧!

我在香榭丽舍大道,椴树真好看,可以坐下乘凉。庞大的身躯,巨大的翼,占据了整个视线。山在慢悠悠地走着。

库尔特跳起来,我吸引了他;我直直地向他飞去。我要进入他,我要飞向比他更深入的地方!

勃兰登堡门,带领着军人们,尖尖的帽顶,黑色的帽子。金色的雄鹰。我骑着强健的骏马,我回到了自然!另外,红色雄鸡站上新柏林!哈哈,石头在褪去外皮?那里什么都没有。好干净啊。英国女皇驾着四只大虫子,虫车,驾,驾,向前冲!

电磁波劈里啪啦,星夜纵横交织杂乱无章一维线条填满二维啊不三维的空间。库尔特满脑子都是这个。我在夜晚了。月亮闪着我的眼。

元首,您好!我在这里!极光波动着,显示留着小胡子的男人的脸。

……

…… 领袖,你好!我在这里!另外的极光波动着,显示另外的留着小胡子的男人的脸。

靠他m的,你们不是!辣椒粉跳跃在心脏上,给了,给他们一拳!

这时,他眼前黑黑,没有触觉;突然,这篇文章就在这里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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