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苏鲁公社

乌鲁阿的巫术

更新: Feb 1, 2024  

乌鲁阿的巫术

作者:克拉克·阿仕顿·史密斯
译者:魔法鱼

隐修士萨布蒙不仅以其虔诚而闻名,同时也以其先知般的智慧和对死灵法术的了解而闻名。他于塔苏恩北部沙漠边缘的奇特房子里独自居住了两个世代,那座房子的地板和墙壁采用骆驼的大骨头建造,屋顶是则由野狗、人和鬣狗的小骨头建成。这些因其白色和对称性而被挑选的骨骸被晒黑的皮条牢牢地绑在一起,并以惊人的紧密度连接和装配,不留风沙渗透的空间。这座房子是萨布蒙的骄傲,他每天用木乃伊的一团头发打扫它,直到它内外都像抛光的象牙一样闪闪发光。

尽管萨布蒙地处偏远、与世隔绝,而且前往他的住所途中往往饱经磨难,但塔苏恩人还是不远万里向萨布蒙请教问题,他甚至还受到了来自佐蒂克——那更遥远海岸的朝圣者追捧。然而,尽管他并非出于粗鲁,但他经常对来访者的询问置之不理。这些来访者通常只希望他预测未来,或就其事务中的核心环节征询建议。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在萨布蒙最后的岁月里,他很少和其他人交流。有人说,也仅仅是据说,他更喜欢和低语的棕榈树谈论井水,或是他隐居期间划过夜空的流星。

在萨布蒙年满九十三岁的那个夏天,他迎来了年轻的阿玛尔扎因,他的曾侄,也是萨布蒙隐居前所深爱的侄女的儿子。阿玛尔扎因在家中陪伴了深居内地的父母整整二十一年,他打算前往塔苏恩的首都米拉布,在那里阿玛尔扎因将担任国王法莫吉的斟酒人。在他父亲高官朋友的关照下,他才获得了这个职位。斟酒人在年轻人眼中是一个炽手可热的职位,如果他有幸赢得国王的青睐,他将前途无量。为了使母亲宽心,阿玛尔扎因前来拜访萨布蒙,并就世俗行为的各种问题征求圣人的意见。

萨布蒙没有因为年龄和星象而老眼昏花,反而因为大量阅读古代密咒而变得越发精明起来。他对阿玛尔扎因的到访感到高兴,并发现男孩遗传了他母亲的美貌。为此,他将自己积累的智慧慷慨地分享了出来;在说完许多深刻而中肯的格言后,他对阿玛尔扎因说:

“汝至此地,甚善。因礼崩乐坏,汝适奇技淫巧之城。米拉布之中,遍布罪恶。其中居民,非巫即妓,红颜祸水,无数英雄竞折腰。”

然后,在阿玛尔扎因离开之前,萨布蒙给了他一个银色的小护身符,上面刻着诡异的骷髅图形,看上去很奇怪。萨布蒙说:

“从今往后,汝听吾言,佩戴此符,时刻不离。其中之物,取自圣师尤斯·埃布尼的骨灰,圣师耄耋之年,辟谷克己,脱离肉体的束缚,超凡入圣。骨灰之中,大德庇护,它们将保护你免受尤斯·埃布尼所伏邪魔之害。然则,此符无法庇护你免于疫病与法术之害。当此之时,汝反塔苏恩。吾自当免你灾难,吾自有千里眼和顺风耳知米拉布城中之事。”
阿玛尔扎因对萨布蒙暗示的事情一无所知,对这段话有些困惑。但他感激地收到了护身符。然后,他向萨布蒙致以虔诚的告别,重新开始了前往米拉布的旅程,憧憬着他在米拉布城中的未来。

法莫吉在荒淫无度中变得老态龙钟,他是一片衰老的半沙化土地的统治者,但他的宫廷却是一个追求奢华的地方,是一个充斥着精致和腐败的地方。年轻的阿玛尔扎因只习惯于乡下人的简单举止——那粗鲁的美德和恶习,他最初被周围的世俗生活所迷惑。但是,他父母的道德教导和叔父萨布蒙的训诫强化了他与生俱来的某种性格力量,使他免于沉溺于声色犬马之中。

因此,尽管他在巴克纳利安狂欢节上担任斟酒人,但自始至终都保持着节制。每晚他都在法莫吉红宝石色的杯子里斟满加入大麻和罂粟的葡萄酒,这些葡萄酒可以让人发狂。他怀着纯洁的心灵和肉体,见识了臭名昭著的宫廷斗争,朝臣们无耻地狗咬狗,试图减轻国王的厌倦。在观看了北部杜萨通的黑人舞者,还有南部岛屿藏红花身材的女孩们那灵活而淫荡的扭曲表演后,阿玛尔扎因只感到惊奇和厌恶。他的父母始终相信君主那超出常人的善良,却没有让他准备好迎接这场王室堕落的场面;同时,父母灌输给阿玛尔扎因的崇敬是如此彻底,使他认为这一切都是塔苏恩国王特殊而又神秘的权利。

在米拉布的第一个月里,阿玛尔扎因听到了很多关于乌鲁阿公主的消息,乌鲁阿是法莫奇和鲁尼亚王后的独生女,但由于王室女性很少参加宴会或公开露面,他从;来没有见过她。然而,这座巨大而阴暗的宫殿里却充斥着关于她绯闻的窃窃私语。有人告诉他,乌鲁阿继承了她母亲鲁尼亚的巫术,尽管王后那经常被疯子诗人唱出的黑暗、奢华的美丽现如今已衰老得憔悴不堪。乌鲁阿的情人不计其数,她经常通过自己容颜以外的其他魅力来获得他们的激情或通过某种手段保证他们的忠诚。虽然她身高和一个孩子差不多,但乌鲁阿身材精致,天生就有一种少女般的可爱。乌鲁阿公主的美貌时常出现在人们的梦中,许多人都害怕她,她的恶意被认为是一件危险的事。可法莫吉对她的巫术却视而不见,就像对王后那样。国王对公主百般纵容,有求必应。

阿玛尔扎因的职位让他有很多空闲时间,因为法莫吉通常在晚上狂欢后会有一个又老又醉的双重睡眠。在这段时间里,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学习代数,阅读古代诗歌和浪漫小说。一天早上,当他正在进行某些代数计算时,一个身材魁梧的黑人来到了阿玛尔扎因面前,她是乌鲁阿公主的侍女。侍女专横地告诉阿玛尔扎因,公主邀请这位斟酒人前往自己的住所。阿玛尔扎因对学业的突然中断感到困惑和惊讶,一时不想回答。于是,这位健硕的黑人妇女看到了阿玛尔扎因的犹豫,便用赤裸的双臂将他抱起来,轻松地将他从房间里抱出来,穿过宫殿大厅。他感到愤怒和不安,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挂着无耻又下流图案的房间里,在那里,在催情蒸气的烟雾中,公主坐在一张火红的沙发上,以奢华的严肃态度注视着他。她小得像精灵,性感得像盘绕的拉弥亚,香弯弯曲曲的像面纱一样围绕着她。

“除了为一位苏格兰君主斟酒,或研究被虫蛀的卷轴,还有其他有趣的事情,”乌鲁阿的声音十分甜蜜,“斟酒人先生,你这样年轻人应该有比这些更好的工作。”

“除了我的职责和学业,我别无所求,”阿玛尔扎因不客气地回答道“请告诉我,公主,您的旨意是什么?为什么您的侍女把我带到了这样的一个房间?”

“对于一个如此博学和聪明的年轻人来说,这个问题应该是不必要的,”乌鲁阿笑盈盈地回答道“你没看到这里有位公主漂亮端庄?或者你的感知比我想象的更迟钝?

“我毫不怀疑公主的美貌”男孩说“但这样的事情与一个卑微的斟酒人无关。”

沙发前的金色薄纱上,厚厚地全是水汽,突然间像拉着的窗帘一样散开了。阿玛尔扎因把目光放在女巫面前,她轻轻地笑了笑,笑得胸前的珠宝像眼睛一样闪闪发光。

她告诉他:“看来那些发霉的书确实蒙蔽了你的双眼。”。“你需要一些东西来洗干净你的眼睛。现在就离开吧,但你总会回来的。”

此后的许多天里,阿玛尔扎因像往常一样履职尽责,而乌鲁阿像个幽灵一样总是出现。现在看来,乌鲁阿无处不在。她出现在狂欢节上,仿佛是出于某种新的任性,在年轻的斟酒人眼里炫耀着自己邪恶的美丽;白天,他经常在宫殿花园和走廊里遇见她。所有的男人都在谈论她,仿佛在暗中密谋让她留在他的脑海里;似乎连沉重的警报声都在低语着她的名字,因为它们总在阴森的、无边无际的大厅里飘荡的风中沙沙作响。

然而,这并不是全部:因为她那不受欢迎的美丽形象开始在每个夜晚困扰他;醒来后,他听到了她温柔而甜蜜的声音的声音,感受到黑暗中的光线和纤细手指的爱抚。他凝视着窗外黑柏树上方的苍白月亮,看到她那张枯死的、被腐蚀的脸,呈现出乌鲁阿的鲜活面貌。年轻女巫轻盈而迷人的外形似乎在华丽的绞刑架上,在任何地方。阿玛尔扎因仿佛被迷住了,她的脸靠在镜子里的他身边;当他俯身看书时,她来了,又消失了,就像幽灵一样,发出诱人的呻吟,摆出放肆的姿势。不过,尽管他对这些表象感到不安,在这些表象中,他几乎无法区分真实与虚幻,但阿玛尔扎因还是对乌鲁阿无动于衷。因为圣贤尤斯·埃布尼的骨灰护身符无疑保护了他免受乌鲁阿的勾引。阿玛尔扎因在他的食物和饮料中不止一次尝出某些奇怪的味道,他怀疑乌鲁阿正在用臭名昭著的爱情药水来给自己下药。可除了一种短暂的不安之外,他没有受到任何不良影响;他完全不知道秘密编织的咒语,以及旨在伤害他的心脏和感官的那三次致命攻击。

现在(尽管他不知道),他的冷漠成了宫廷中的一个八卦话题。人们对这样的坐怀不乱大为惊叹:因为公主迄今为止所选择的所有人,无论是船长、斟酒人、高官,还是普通的士兵和马夫,都很容易屈服于她的魅惑。正因如此,乌鲁阿被激怒了,因为所有的人都知道她的美貌遭到了阿玛尔扎因的蔑视,她的魔法也无法困住他。从此,她不再出现在法莫吉的狂欢节上。阿玛尔扎因在大厅和花园里再也看不见她;不论清醒亦或是沉睡,乌鲁阿的那张脸都不会浮现在他眼前。因此,由于他的无知,阿玛尔扎因像一个遇到了严重危险去安然无恙的人一样感到高兴。

后来,在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当他在黎明前的几个小时里平静地躺在床上睡觉时,梦中出现了一个被祭服从王冠到脚跟都包裹着的身影。它高得像一个柱子,可怕而吓人,静静地靠在他身上,比任何诅咒都更恶毒;蜡像在乳房处裂开,紫荆虫、死亡圣甲虫和蝎子,连同腐烂的肉块,纷纷落在阿玛尔扎因身上。然后,当他从噩梦中醒来时,他感到恶心和窒息,鼻腔里充斥着腐烂的恶臭,有什么东西正压在他身上。阿玛尔扎因感到不安,他站起身来,点燃了灯,但床是空的。那股腐败的气味仍然挥之不去;阿玛尔扎因可以发誓,有具已经死了两周,身上满是蛆虫的尸体,正在黑暗中紧紧地躺在他的身边。

此后的许多夜晚,阿玛尔扎因的睡眠都被这样的污秽所中断。他几乎睡不着觉,因为房间里有着来来去去,看不见也摸不着的恐怖。他总是从噩梦中惊醒,发现自己身边有腐烂的断肢,亦或是感觉到身边有骷髅在颤抖。阿玛尔扎因被梦中那木乃伊乳房里的钠和沥青堵住了咽喉;他被巫妖的巨大重量压得动弹不得;他被那渗出腐败汁液的嘴唇不停亲吻。

但这并不是全部,因为有其他更可憎的东西在白天降临到他身上,侵蚀着阿玛尔扎因所有的感官,甚至比死亡更可憎。似乎麻风病人的残躯在从法莫吉的大厅爬到他跟前,他们都长着非人般的惨白面孔,从阴影中起身,向他走来,试图用被啃食了了一半的手指抚摸他。当阿玛尔扎因来回走动时,在他的脚踝上紧紧贴着的是淫荡的安普莎【1】,是那像蝙蝠一样毛茸茸的乳房。蛇身的拉弥亚【2】在他眼前独自呢喃着,翩翩起舞,就像国王面前的舞者一样。

注释【1】Empusae(安普莎)一种长着铜脚的食人女怪,与拉弥亚(见Lamia)同为赫卡蒂(司夜和冥界的女神)的侍女。形状为半驴半人,会变化成妓女、母牛和美丽的少女模样,引诱人们靠近然后吞食他们,有时也被描述为吸血女怪。
注释【2】拉弥亚(希腊语:Λ?μια),是古希腊神话中一头半人半蛇的女性怪物,亦是在西方以猎杀小孩闻名的蛇妖。在古希腊、罗马的神话中,有很多像拉弥亚般有着杀害孩童举动的女妖,而拉弥亚的特征正在于其上半身为娇艳女性,下半身却是蛇类。其名字拉弥亚来自希腊语,意指“食道”,象征“贪欲”,描述拉弥亚吞食儿童的形象。

阿玛尔扎因再也不能平静地阅读他的书,或着演算他的代数问题了:因为字母在他的注视下每时每刻都在变化,并被扭曲成邪恶的符文;他所写的符号和密码都变成了一个个恶魔,在纸上像在田野上一样肮脏地扭动着,进行着只有毁灭女王和万恶女神阿利拉才能接受的仪式。

年轻的阿玛尔扎因就这样饱受折磨和困扰,近乎疯狂。然而,他不敢向别人抱怨或谈论他所看到的一切;因为他知道这些恐怖,无论是物质上的还是精神上的,都只有他自己才能感受到。整整一个月的时间里,他躺在自己的房间里度过夜晚;每天,在他来来往往的过程中,他都受到可恶的幽灵的折磨。他毫不怀疑这一切都是乌鲁阿的魔咒,因为他拒绝了她的爱而生气。他记得萨布蒙曾暗中暗示过某些魔法,那是保存在银色护身符中的尤斯·埃布尼的骨灰所无法保护的。而且,阿玛尔扎因知晓现在自己身上有这种魔法的作用,于是他想起了隐修士最后的忠告。

因此,他觉得除了萨布蒙的法术之外,没有任何人可以帮助他。因此他来到法莫吉国王面前,请求短暂地离开宫廷。法莫吉对这个捧杯人很满意,而且注意到了阿玛尔扎因的消瘦和苍白,欣然应允了这个请求。

在秋天一个闷热的早晨,阿玛尔扎因骑着一匹以速度和耐力著称的旅行马从米拉布一路向北。奇怪的沉重和压抑感使天空都变得安静,巨大的铜色云彩堆积在沙漠丘陵上,像是魔王高耸的圆顶宫殿。太阳似乎在熔化的黄铜中游动。没有秃鹫在寂静的天空上飞翔,就连豺狼们都退到了自己的巢穴里,仿佛在害怕某种未知的厄运。阿玛尔扎因骑着马向萨布蒙的隐居处疾驰,在他面前,那些麻风病人的幻想仍不时出现,它们在黄褐色的沙滩上做出肮脏的姿势,阿玛尔扎因能清楚地听到马蹄下那渴望的呻吟。

夜色笼罩着阿玛尔扎因,他来到了一口井旁,井边只有枯死的棕榈树。这里没有生机,也看不见星星。他躺在这里,夜不能寐,乌鲁阿的诅咒仍在他身上:因为沙漠坟墓里那干燥、布满灰尘的僵尸和骷髅似乎正斜倚在他的身边;那瘦骨嶙峋的手指正从深不可测的沙坑伸出,向他求爱。

第二天中午,他疲惫不堪,邪灵满身,来到了萨布蒙那间被篱笆环绕的房子。这位圣人亲切地迎接他,没有表现出丝毫惊讶,萨布蒙已经知道了他的故事。

“吾已未卜先知,吾所知更多。”他对阿玛尔扎因说:“吾将庇护汝,破除乌鲁阿的邪术。然则汝需尽弃堕落的法莫吉之宫廷和遍布罪恶的米拉布城,因米拉布城的罪孽已人神共愤。此城即将毁灭,虽然星象还没有预兆,但天意已定。汝不当与此城共焚。”

“此事紧急,不得拖延”他继续说道,“乌鲁阿的咒语今日当被破除,吾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若非如此,邪魔会永远困扰着你。当女巫在第七层地狱中去找寻她的黑暗领主塔赛登时,它们仍然会是一种可见的、有形的瘟疫伴随着乌鲁阿。”

然后,令阿玛尔扎因惊奇的是,老隐居士从象牙柜里拿出一个椭圆形的黑色金属镜子,放在他面前。镜子被蒙着面纱的老者双手高举着,阿玛尔扎因凝视着镜子里面,既没有看到自己的脸,也没有看到萨布蒙的脸,甚至没有看到房间里的任何东西。萨布蒙命令他仔细观察镜子,然后阿玛尔扎因看到有一个诡异的房间,里面用修长的、画得很奇怪的骆驼羊皮纸卷作为窗帘。

注视着镜子,阿玛尔扎因意识到乌鲁阿的某些使者在他身边来来往往,试图通过妓女似的洁的姿势来吸引他的注意。但他毅然决然地将目光始终放在那空洞且没有反光的金属镜子上。不久,阿玛尔扎因听到了萨布蒙的声音,隐修士不停地吟唱着古老驱魔仪式的强力咒语。现在,在房间的窗帘之间,萨布蒙燃烧着用来驱赶恶魔的香料,屋子里到处是令人难以忍受的辛辣。

接下来,阿玛尔扎因意识到,尽管他的视线还没有从镜子上移开,但乌鲁阿的声音就像被风吹走的蒸汽一样消失了。只是在镜子里,还有一片黑暗笼罩着他,阿玛尔扎因似乎在俯瞰着阴云密布的堡垒,注视着米拉布市的大理石塔楼。然后,场景发生了变化,他看到了宫殿大厅,法莫吉在他的大臣和马屁精中间,脸色因为酗酒而变成紫色,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醉醺醺地点头。镜子接着又变了,他看到了一个房间,里面挂着画满淫荡图像的挂毯,而在一张火红的长沙发上,乌鲁阿公主正和她的新欢坐在金色薄纱中。

阿玛尔扎因惊奇地凝视着镜子,目睹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因为香炉里的雾气,那厚厚的黑雾,正逐渐变成长期以来让他饱受折磨的那些幽灵。紧接着,黑烟不断地上升和扩散,直到房间里充满了地狱的造物和亡者的呕吐物。在乌鲁阿和她右手边的情人(国王的卫队队长)之间,盘旋着可怕的拉弥亚,把他们两个牢牢卷在了一起,毫不留情地压在两人身上。在她左手边有一具被啃食大半的尸体,嘴唇上下翻动着,那尸体上的蜡虫被甩到了乌鲁阿和她的第二个情人身上,后者是一位皇家驯马师。这些令人厌恶和可憎的东西,像女巫缸里的烟雾一样膨胀,用它们下流的嘴和手指摩擦着乌鲁阿的沙发。

这时,卫队队长和驯马师的脸上写满了恐怖,就像地狱烙印的印记。乌鲁阿的眼睛里升起了一种恐惧,就像是没有阳光的坑里点燃的苍白火焰那样。她的胸膛在布料下颤抖。不出一会儿,镜子里的房间开始剧烈摇晃,香炉被掀翻在倾斜的桌子上,帷幔淫荡地摇晃着,像暴风雨中吹着的船帆一样鼓着肚子。地板上出现了巨大的裂缝,在乌鲁阿的沙发旁边,一道裂缝迅速加深,然后从地板一直扩大到墙上。整个房间都被撕裂了,公主和她的两个情人,带着他们的哀嚎与惨叫,在混乱中掉入了深坑。

在那之后,镜子变暗了,阿玛尔扎因看到了米拉布苍白的塔楼,像石头一样,在天空中翻滚着。镜子剧烈颤抖着,支撑着它的金属支架开始摇晃,似乎要碎成两半。萨布蒙的屋顶在地震中摇晃,但由于建筑坚固,在米拉布的宅邸和宫殿倒塌时,依然屹立不倒。
当大地停止了漫长的颤抖时,萨布蒙来到了阿玛尔扎因跟前。

“此事不言自明,”他说:“你已经了解了肉体欲望的真实本质,同样也看到了世俗腐败的历史。现在,明智的你将尽早转向那些不可腐败的、超越世界的事物。汝已窥破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红尘不过如此。明智若彼,当于诸天之中寻找奥秘。”

此后,直到萨布蒙去世,阿玛尔扎因一直与他住在一起,并成为他唯一的学生,学习星象科学和巫术,探索宇宙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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