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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威隆尼之兽

更新: Feb 1, 2024  

亚威隆尼之兽

作者:克拉克·阿仕顿·史密斯
译者:魔法鱼

 

初版于1932年发表《诡丽幻谭》

1.修士杰罗姆的供词
我,一个可怜的抄写员和佩里贡本笃会修道院最谦卑的僧侣,被我们的主教泰奥菲勒要求记录下这段诡异邪恶的故事,这种邪恶仍然猖獗,仍然肆虐。而且,在我写完之前,那邪恶很可能会从它潜伏的地方再次出现,祸害人间。

我们,佩里贡的修士们,以及所有了解这件事的人,一致认为它出现在红色彗星首次升起之时。这颗红色彗星至今仍然在夜空燃烧,在没有月亮的山丘上燃烧着。它就像撒旦的红发,在地狱之风中随风飘散,为害一方,它在初夏升到了龙星座的下面。现在,彗星则跟着蝎子星座向西部移动。有人说,它是灾难的先驱。因为彗星没有翅膀,却能笔直穿过恒星飞向地球。事实上,在1369年的这个夏天,在那场红色的毁灭性灾难降临诸天之前,在亚威隆尼所有的区域都没有关于这件事的传言。

至于我,我认为这只野兽是第七层地狱的产物,是由咕咕冒泡、火焰般的软泥所产生的污秽。因为它与地上的走兽、空中和水中的生物没有相似之处。是彗星把它带到了地球上

对我来说,因为我的罪过和不敬,我是首先发现野兽的人。当然,这一幕是对那些灾祸的预兆。因为在此之前,我违反了圣本笃的戒律,即在离开修道院一天的行程中禁止进食。我替泰奥菲勒给圣泽诺比教堂的牧师送信,尽管我应该在黄昏前就回来,但是却因为吃饭有些耽搁。而且除了吃饭,我还和牧师以及当地居民喝了他们醇厚的白葡萄酒。毫无疑问,因为我做了这些事,当我回来时,在修道院后面的树林里,我遇到了难以名状的、噩梦般的恐怖。

阳光消失了,不知不觉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漫长的夏夜,只有黑暗,没有月光。在我走近修道院后墙之前,四周已经变得漆黑一片。我沿着森林小径匆匆走去,对那些多节的、驼背的橡树和它们修长的阴影感到阵阵恐惧。当我在古怪的树枝之间看到彗星的复仇之火时,酒的温暖消失了。红色的彗星一路跟随着我,我开始后悔自己的不敬。因为我知道彗星是疾病的预兆,是死亡和撒旦的预兆。

现在,当我穿过那片茂密的古树时,我以为那道亮光来自修道院,并因此而感到非常高兴。但是,随着继续走下去,我看到那灯光就在眼前,在小路旁低垂的树枝下。它就像是节庆时的篝火一闪而过,不停扭曲和移动着,与灯、灯笼或锥形灯的光照完全不同。光线的颜色变化多端,有时苍白得像死尸,有时红润得像新流出来的血液,有时是种诡异的绿色,就像环绕着月亮的有毒蒸馏物那样。

然后,我怀着无法形容的恐惧,看到了那光像地狱般的灵兽一样紧紧地附着在那野兽身上,随着它的移动而移动。野兽隐约地露出了那黑色的可憎头颅和四肢,这不是上帝创造的任何生物的头和肢体。这只野兽突然直立起来,令人毛骨悚然。它站起来有一个人高,像毒蛇似的摇摆着前进,它的身体像没有骨头一样随着动作起伏。这只野兽有着黑色的圆脑袋,没有可见的耳朵和毛发,有着长长的蛇一样的脖子。它有两只眼睛,不仅小还没有眼睑,像巫师火盆里的煤块一样发出炽热的光,在蝙蝠般牙齿的锯齿上方,紧紧地贴在无形无鼻的脸上。

这就是我所看到的,在那东西从我身边消失之前,我只看到了这么多。那可怕的灵兽从毒绿变成了愤怒的红色。关于它的实际形状和肢体的数量,我无法准确去描述。野兽没有发出声音,它的动作完全是无声的,它飞快地奔跑着,滑行着,消失在漆黑的夜晚。直到在古老的橡树丛中,我再也看不见地狱般的光。

当我到达修道院,并试图通过后门进入之时,我已经心惊胆战。在敲了很多次门之后,终于有人过来开了门,我告诉了他自己在那片没有月光的树林里见到了什么,他并没有责备我的迟到。

第二天,我被召到泰奥菲勒面前,泰奥菲勒因我的不敬行为严厉地斥责了我,我被关了一天禁闭。由于被禁止与其他人交谈,直到第二天早上,我才听闻在佩里贡后面的树林里,他们进行了仔细的搜寻,但并没有发现我所说的那只野兽,只有鹿的尸体。

这是一只大公鹿,它以某种亵渎神灵的方式被杀死,而不是被狼、猎人或偷猎者杀死。它没有任何伤口,除了从脖子到尾巴露出脊椎的一道大口子。鹿的脊椎本身已被撕碎,里面的骨髓被吸食殆尽,但雄鹿的其他部分没有被吃掉。谁也猜不出这头野兽的本性,它以这样的方式杀戮和吞食。从那之后,许多人开始相信我的故事。可是直到现在,修道院院长和修士兄弟们仍把它看作是一场醉酒的梦。他们说,确实有一只来自地狱的动物在游荡,这只动物杀死了雄鹿,并从它断裂的脊椎中吸取了骨髓。回忆起那令人厌恶的景象,我至今心有余悸,感谢上帝的怜悯,这才让我得以逃脱雄鹿的厄运。

在那以后,似乎没有其他人还目睹过怪物。因为除了我之外所有的僧侣都在宿舍里睡着了,而泰奥菲勒也很早就回到了他的卧室。但是,在雄鹿被残忍杀死的那晚后,那可怕的存在已经昭然若揭。

这段日子以来,彗星每晚都变得更大,像邪恶的血和火雾一样燃烧,连星星都在它面前变得苍白起来。人们被恐惧所笼罩着,我们从正午祈祷到黄昏,试图驱散那可怕的邪恶。日复一日,从农民、牧师、伐木工人和其他来修道院拜访的人那里,我们听到了那些可怕而神秘的野蛮故事,故事的所有方面都和雄鹿的遭遇相似。

人们发现了被肢解的狼,它们的下巴被撕开,脊髓也不见了。在另外的地方,一头牛和一匹马也遭受了同样的厄运。之后,这只野兽好像变换了目标,它不再满足于鹿、狼、马和牛等卑微的猎物。

起初,它并没有袭击活人,而是像秃鹫一样袭击无助的死者。有两具刚埋葬的尸体被发现躺在圣泽诺比教堂的墓地里。那东西把尸体从坟墓里挖出来,并撕开了他们的脊椎。尽管只有一小部分骨髓被吃掉,但似乎这头野兽出于愤怒和失望,把尸体从头顶到脚跟都撕成了碎片。由此看来,似乎只有新鲜的脊髓才能让怪物满意。

此后,死者的安息没有受到打扰,但生者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在坟墓被亵渎后的第二天晚上,两个烧炭工在离佩里贡不到一英里的森林里遇难,他们在一间小屋里被残忍地杀害,住在附近的其他烧炭工,听到了尖叫声突然安静下来。然后他们惊恐地向闩着的门缝里望去,在灰色的星光中,一个黑色的、令人厌恶的带着诡异光芒的身影从小屋里消失了。直到天亮,他们才敢去掩埋同伴的尸体,烧炭工们后来发现,这两人的遇难方式和之前的那些动物一模一样。

当这件事情被传到了修道院时,泰奥菲勒仔细询问了我所遇到的幽灵。他和其他人一样,先是怀疑我,认为我只是被一个影子或是某种偷偷摸摸的森林生物吓坏了。不过,在发生了一系列残暴的杀戮之后,大家都很清楚,一个从未在亚威隆尼出现过的恶魔正在荒野中游荡,在夏季的树林里肆虐。而且很明显,这个恶魔就是我曾经见过的那个。

我们善良的主教对这样的邪恶极为不满,凶残的野兽竟然敢在修道院附近造次,其残杀都发生在佩里贡修道院五个小时的路程内。泰奥菲勒因过于严格的苦行和守夜变得面色苍白,他脸颊凹陷,眼睛灼灼,呼唤着我的名字,让我一遍又一遍地讲述那个故事,像一个因幻想中的罪行而鞭笞自己的人。虽然我和其他人一样,深深地意识到了这种地狱般的恐怖和它的存在所带来的丑闻,但我对我们的住持的神性愤怒和愤慨感到有些惊讶,他对阿斯莫代的邪恶奴仆无比憎恨。“毋庸置疑,”他说,“恶魔正在原野游荡,它和邪恶的彗星一起到来。我们作为佩里贡的修士,必须带着十字架和圣水前往那隐藏的巢穴里追捕恶魔,这个巢穴很可能就在修道院附近。”

于是,在同一天的下午,泰奥菲勒和我还有其他六位勇士从修道院出发,在方圆数英里的广阔森林中寻找邪魔。我们带着十字架和火把,进入那些黝黑的洞穴,但没有发现比狼或獾更凶猛的东西。此外,我们还搜查了福斯弗兰姆城堡的地窖,据说那里有吸血鬼出没。但我们在任何地方都找不到那可怕的凶兽,也找不到它的任何踪迹。

从那时起,在彗星出现之后,仲夏的每个夜晚就充满了恐怖。一开始只是动物,后面男女老幼都惨遭屠戮。它起初在修道院的四周游荡,但后来连伊索伊勒河沿岸以及贵族的宅邸都可以发现这怪物的身影。有些人在夜里看到了它,这是黑色又黏腻的污秽,散发出变幻不定的光芒,但白天从未有人见过它。

在修道院后面的树林里,人们曾三次看到这头野兽;有一次,在月光下,其他修士兄弟从窗户里看到了它。怪物在花园里游荡,它在一排排豌豆和芜菁之间滑行,向森林走去。所有人一致认为,这东西死寂无声,它的运动速度比蝰蛇还要快。

这些事件对我们的主教造成了很大的伤害,泰奥菲勒一直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停地祈祷和守夜。他不再像往常一样,出来与修道院的客人吃饭和交谈。这几天来,主教像垂死的圣徒一样苍白而瘦弱,一种奇怪的疾病正吞噬着他。伴随着高烧,他的肌肉变得僵硬和麻木,直到虚弱得发抖起来。而我们其他人,生活在对上帝的恐惧中,厌恶撒旦的行为,只能祈祷这未知的灾祸从大地上消失,随着彗星的流逝而消失。

[注:在写下上述证词之后不久,杰罗姆被发现死在他的牢房里。他与其他受害者一样,尸体被撕得粉碎。] 2. 泰奥菲勒主教给特雷西修女的信

……我亲爱的妹妹,你不仅在血缘上是我的妹妹,宗教上也是如此。我必须通过再次记录下这可怕的东西来放松我的心情(如果这是可能的话):因为这件东西再次袭击了修道院,它在黑暗中降临,死寂无声,只有环绕其周围的斑斓色彩。

我已经告诉过你,杰罗姆修士前几天晚上在他的牢房里被残杀,当时他正在复制一份亚历山大时期的手稿。现在恶魔变得更加大胆了,昨天晚上,它甚至进入了宿舍。那时修士们正穿着长袍睡觉,他们都束好衣服,随时做好准备以应对突然的袭击。黎明时分,在一个人都没有被惊醒的情况下,当睡在奥古斯丁附近的修士醒来时,他看到了血肉模糊的尸体。长袍下只剩一堆血淋淋的碎片,这件堕落的恶行竟然没有被任何人注意到。

在眼下这种情况,任何人很难找到凶兽的踪迹。但在有些时候,我们会在修道院周围看到它;它的狡诈和坚韧令人难以置信,这是凶残的恶魔才有的特性。我不知道恐怖将于何处终结;因为驱魔术和门窗上的圣水都未能阻止野兽的入侵;上帝、基督和所有圣徒都对我们的祈祷充耳不闻。

关于这件事给亚威隆尼带来的恐惧,以及它在修道院外造成的混乱和恶行都无需多言,因为你会通过各种渠道知晓。但在这里,在佩里贡,有很多事情我不会公开声明,以免修道院的声誉受损。在我看来,一个邪恶的魔鬼不受阻碍地随意进入我们的圣堂是一件丢脸的事,也是对我们修道院的亵渎。

修士兄弟们之间有着各种传言,他们相信撒旦已经崛起并四处游荡。甚至有几个人在小教堂里看到过他,凶兽在那里留下了难以形容的亵渎神灵的痕迹。铰链和锁根本挡不住它,高举的十字架也赶不走它,它完全来去自由。那些看到怪物的人只能在无法控制的恐惧中逃离,没有人知道下一个悲剧会在哪里发生。教士中有些人认为这会威胁到我继续当选为佩里贡的院长;因为很多人都看到它在我房间外的大厅里游荡。不久前,地窖主人康斯坦丁兄弟从维尤内斯回来晚了。他发誓,他在月光下看到了那只怪物,那只野兽正攀附在墙壁上,就在我房间窗户的正下方。在它看到康斯坦丁的瞬间,就以极快地速度运动着,最后消失在树林中。

除了我,似乎所有人都看到了怪物。现在,我的妹妹,我必须承认一件奇怪的事,这件事最重要的是证明了地狱可能真实存在,以及可怕的阿斯莫代也许就在佩里贡周围盘旋。

自从彗星降临,野兽游荡以来,每晚我都早早地回到房间,打算像人们普遍认为的那样,在夜间守夜祈祷。每晚,当我跪在银色十字架上的基督面前时,我都会陷入昏迷;遗忘使我的感官沉浸在罂粟花中;我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直到天亮才会醒来。关于修道院里发生的一切,我一无所知。修士兄弟正在被野兽残杀,他们的脊骨折断,被吸干,这是它不变的杀戮方式,远远超出我的认知。

我戴着头巾,把荆棘和蒺藜撒在地板上,力图将自己从邪恶且不可避免的沉睡中唤醒,甚至不惜使用某种来自东方的药品。但荆棘和蒺藜就像天鹅绒般柔和,我直到天亮才能感觉到它们的尖刺。当我醒来时,我不仅知觉模糊,四肢也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日复一日,尽管虔诚祈祷和朴素生活,我越发虚弱起来。

显而易见,我已诅咒缠身。当野兽在荒原游荡,四处杀戮之时,我被一种邪恶的魔法所诅咒。天堂正以其不可思议的智慧,惩罚着那些我所犯下的罪恶,哪怕这些罪恶我还没有意识到。我完全被这种诅咒束缚住了,上帝正将我推入冥冥绝望的深渊。

一个奇怪的梦反复困扰着我,在荒诞的梦境中,野兽每晚都会从红色的彗星上来到地球,这颗血红的彗星将从亚威隆尼上空飞过。到了第二天,它又会回到彗星周围,吞食掉那些不幸的生灵。只有随着彗星光芒的黯淡,对这片土地和佩里贡的侵袭才会停止。我已经很难分清到底是因为我疯了还是那些暗夜的呢喃才让这些梦境如此真实。

特雷西修女,请为陷入深渊的我祈祷吧。因为上帝已经抛弃了我,地狱的枷锁不知何故落在了我身上,我无法保护修道院免受这种邪恶的侵害。我也会虔诚地为你祈祷,祈祷这样的事情不要在西姆斯修道院安静的回廊里出现,祈祷野兽离你远去。。。。
3. 肖德朗尼尔的故事

年华老去,时间就像只蛀虫在褪色的地毯上啃咬,会过度地吞食我的记忆,就像它吞食所有人的记忆一样。因此,我写下了这篇记录,记录了被称为“亚威隆尼之兽”的生物的真实起源和被放逐的始末。当我写完这篇文章后,记录将被密封在厚厚的盒子里,而这个盒子将被放在我位于西姆斯的密室中。只有这样,在沧海变桑田之前,任何人都不会知道这件事的可怕真相。事实上,当任何参与这件事情的人仍在世时,泄露天机会招致灾祸。目前,真相只有我和其他发誓要保密的人知道。

然而,野兽的肆虐已经成为了人们的常识,已经成为了小儿夜啼的故事。据说,在1369年的夏天,它每晚杀死了50人,每一次都劈开脊柱,吞噬骨髓。亚威隆尼之兽主要在佩里贡修道院以及西姆斯和圣泽诺比附近游荡。它的诞生地和藏身之处是无人能解开的谜团,教会和国王都无力阻止野兽的暴行,以致于一场可怕的恐怖袭击降临在这片土地上,人们在死亡的阴影下战战兢兢生活着。

从一开始,由于我自己与神秘的黑暗之灵有所交易,邪恶的野兽就是我研习的方向。我知道它不是地球的生物,也不是来自地狱的生物,而是从遥远的太空随着燃烧的彗星而降临的生物。关于它的特性、属性和起源,我一开始和其他人一样,知之甚少。因此我徒劳地占星,利用巫术获取着信息。但我审问过的那些眷族都自称无知,说这只野兽来自天外,不是它们的同类。

然后我想起了从我的父亲那里继承的艾本戒指,他也曾是巫师。据说,这枚戒指是从那遥远的万古一直传承下来的。它是用比现世所产出的任何黄金都要红的黄金锻造而成,上面镶嵌着巨大的紫色宝石,阴森阴燃,举世罕见。宝石中囚禁着一个古老的恶魔,这是一个来自史前世界和远古时代的精灵,可以回答巫师的审问。

于是,我从父亲的棺材里拿出了艾本戒指,并为审问恶魔做了必要的准备。当紫色的石头被倒在小火盆上,火盆里装满了熊熊燃烧的琥珀时,恶魔做出了回答,它说话的声音就像火焰的尖叫,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我野兽的起源。亚威隆尼之兽属于一个恶魔种族,这个种族自亚特兰蒂斯沉没以来便从未再次到访过地球,恶魔告诉了我野兽的特性,怪物有着独特的存在方式,人类既看不见,也摸不着,只能偶尔瞥见野兽的有形外表。此外,它还告诉我一种方法,如果野兽被追赶时处于有形的状态,那么亚威隆尼之兽便可以被驱逐。这些知识甚至对我这个常年研习黑暗和邪恶的死灵术士来说,都十分恐怖和难以置信。

我专注于研习这邪恶黑暗之事,在书籍的陪伴下暗中等待。因为星辰业已警告我,只能在一个合适的时机介入。

八月底,当彗星的光芒开始变得黯淡之时,特雷西修女罹难。她在西姆斯本笃会修道院的房间里被野兽杀死。这一次,当野兽在月光下从窗户跳下时,途径的路人清楚地看到了它。还有一些人在阴暗的街道上遇到它,或者看着它爬上了城墙,像巨大的甲虫或蜘蛛一样在陡峭的石头上奔跑,从西姆斯逃回自己的藏身之处。

特雷西修女死后,镇长和西姆斯修道院的牧师悄悄地找到了我。两人虽然犹豫不决,但还是恳求我的建议和帮助,想方设法消灭野兽。

“梅西尔·肖德朗尼尔。”他们说: “众所周知,你知晓神秘的魔法,能够召唤或驱散邪魔。因此在对付这个恶魔时,只有你还可能有些许成功的机会。我们本不愿意在这件事上雇佣你,因为教会和法律不该与巫师结盟,但是亚威隆尼的人民需要你,我们不能再放任魔鬼肆虐。作为驱魔的酬劳,我们可以给你一大笔钱,并保证你的行为不会受到任何调查和起诉。西姆斯主教和维约内斯大主教都知道这一提议,今天的谈话必须保密。”

我是这样回答的,“如果我有能力帮助亚威隆尼的人民从恐怖中解脱,我将分文不取。但是这个任务十分艰巨,我必须做好周全的准备,还需要教会和镇上的帮助。”

“我们会提供一切帮助和支持,并且全权由你指挥。”镇长和主教答应了我“如果需要,会有军士来确保您的安全,所有的门都将根据您的要求而打开。我们已经咨询了佩里贡的主教泰奥菲勒,他正因特雷西修女的死去而悲痛欲绝。泰奥菲勒主教热衷于驱逐恶魔,他将会允许你进入修道院。佩里贡的修道院已经有两名修士惨遭残杀,传闻主教本人也被野兽所困扰。因此,您可能更希望先访问佩里贡。”

我简单思考了一下,说道:

“现在就走吧,在日落前的一个小时,派两个军士和三匹马给我。要挑选那些最勇敢的战士,我今晚就会前往佩里贡的修道院。

现在,当牧师和镇长走后,我花了几个小时为接下来的旅程做准备。其中最重要的工作是将恶魔提到的某种稀有粉末撒在紫色宝石上。只有撒下这种粉末,野兽才能在合适的时机被驱逐。粉末的成分被记录在《艾本书》(Book of Eibon)中,这本手册由一位终北之地的巫师所撰写。在他那个时代,巫师曾放逐过类似的彗星恶魔,书的作者也是戒指的主人。

混合好粉末后,我将其存放在蝰蛇皮袋子中。就在完成准备后不久,两个军士也如期抵达。
这些人身强力壮,久经考验,身穿链甲,手持长矛和利剑。我骑上了第三匹马,那匹黑色母马简直充满活力。接着一行人从西姆斯出发,向佩里贡前进,我们穿过狼人出没的森林,沿着小径走了好几英里。

我的同伴沉默寡言,只是简短地回答了一些问题。这让我很高兴,因为我知道他们会对黎明前可能发生的事情保持谨慎。我们很快就骑上了马,太阳像在高大树木间流淌的鲜血似渐渐黯淡下来,黑暗在树枝间编织着厚厚的网,像一张无法解开的死亡和邪恶之网一样向我们逼近。我们走得更深,进入了郁郁葱葱的树林;即使是我作为巫术大师,在黑暗中也因恐怖的严寒而颤颤发抖。

然而,我们最终还是平安地于月下时分来到了修道院,当时除了年老的门房外,所有的僧侣都已经回到了他们的宿舍。门房接到我们来的消息,于情于理都会让我们进入,只是我不打算这么做罢了。根据我的判断,野兽很有可能会在当晚再次肆虐修道院,我告诉门房自己打算在墙外守株待兔,所以只是让他陪同我们参观了修道院的外墙,好知道各个房间的分布。门房忠实履行了自己职责,在参观的过程中,他告诉我们第二层的某个窗户是泰奥菲勒主教的房间。那扇窗户面向森林,我还注意到了主教房间的窗户是打开的。门房告诉我,这是主教长期养成的习惯。在窗户后面,还可以看到点点微光,修道院院长似乎正在守夜。

我们把马交给了门房照管。在他带领我们参观之后,我们又回到了主教房间的窗下,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月亮苍白而空洞,如同腐尸一般惨白,接下来又升得更高,在阴暗的橡树和松树上方游走,在修道院的灰色石墙上洒下银色的光芒。往西看去,彗星正在黑暗的夜空中闪耀,吸引着全部的注意力。

我们在高高的松树下静静地等待着,把自己藏在阴影中,没有人或者生物能从修道院发现我们。当月亮从西落下时,阴影开始向墙壁延伸。一切都安静得可怕,除了光影的缓慢变化外,我们看不到任何动静。等到了深夜,连主教房间里的灯也熄灭了,此后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毫无疑问,那两个军士在守夜时忠心耿耿地陪伴着我。他们深知黎明前可能将会面临前所未有的恐怖,但他们的举止中没有丝毫畏惧。我知道很多他们不知道的事情,所以我把装有粉末的蛇皮袋子拿在手中,以便随时都可以使用。

他们比我更靠近森林,一丝不苟地遵循我所下达的命令,始终朝向森林。但在烦躁的黑暗中,一点动静也没有。天空变得更加苍白,仿佛晨曦即将降临。然后,在日出前的一个小时,当大松树的影子已经爬到墙上,向泰奥菲勒的窗户爬去时,我所期待的事情发生了。就是一瞬间,它来了,在没有任何先兆的情况下,那可怕的地狱般的红光向我们袭来,如同火种般迅速燃烧。野兽就像被风吹起的火焰,从森林的黑暗中跳了出来,向我们扑来。而我们就站在那里,因为整夜的守夜而疲惫不堪。

其中一名兵士被掀翻在地,我看到了那黑色的蛇形野兽,浑身泛红,流淌着鲜血。它有着又圆又尖的脑袋,没有耳朵也没有鼻子,正用无数锋利的牙齿撕扯着兵士的盔甲。当我走上前把艾本的粉末扔向野兽时,我能清楚听到牙齿和钢铁摩擦的声音。另外一个兵士毫不畏惧,正打算用长矛攻击它,但我制止了他的行动。

粉末在空中飞舞,细如木乃伊的灰尘。在粉末落下时,连血腥的光线变得暗淡。野兽放弃了自己的目标,像一条燃烧的蛇在火中翻腾和痉挛。它的每个部分开始变得扭曲起来,在我们的注视下,事情似乎发生了可怕的变化,野兽正经历着不可思议的蜕变。每时每刻它都变换着自己的形态,一会儿呈现出人类的外型,一会又有着狼人般魁梧的身躯。红光变得越来越暗,它身上的黑色污秽似乎在流淌和回旋,像布织成的纬纱一样,像教徒所穿的深色长袍和头巾的褶皱。然后,一张脸开始显现,在阴影中显得苍白而消瘦。那东西用变成手的爪子遮住了自己的脸。当我压在野兽身上时,它退缩了,我立刻把剩下的粉末洒了上去。

现在,我把它步步紧逼到了修道院的墙上。在那里,伴随着一声半人半魔的疯狂又绝望的叫声,野兽从我旁边转过身来,疯狂地抓挠着墙壁,仿佛它会以一贯的可怕方式爬向修道院院长的窗户。有那么一瞬间,它似乎向上跑,像蝙蝠或大甲虫一样挂在墙上。但粉末已经起了效果,野兽又跌落回了松树的阴影里,奇怪地摇晃着,像是阿喀琉斯被射中了脚踝。他最终倒在了地上,蜷缩在僧侣的长袍里,扭曲成一团。

皎洁的月光在树枝上浅浅地掠过,尽管尸体笼罩在阴影中,冰冷的月光仍苍白地打在那枯死的脸上。而这张脸,正如我所预料的那样,是主教泰奥菲勒的脸。死亡的平静已经降临在他身上,紧闭的眼睑绝嘴唇上没有留下恐怖的痕迹,磨损而憔悴的脸颊上也没有任何痕迹。。

被野兽击倒的兵士没有受伤, 链甲救了他一命。两个兵士都站在我身边,一言不发。我知道他们也认出了死去的主教。因此,当月亮随着黎明的临近而变灰的时候,我让他们作出了一个可怕的秘密誓言,并命令他们必须在佩里贡的僧侣面前陈述。

在解决了这件事之后,为了使主教的名誉得到保护,我们唤醒了门房,并向他介绍了院长的悲惨死亡。我们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声称我们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被野兽突袭,在我们阻止它之前,它已经进入了院长的房间。等到怪物再次出现时,它叼着主教的尸体,仿佛要把他带到彗星上其。然后,我用巫师粉打败了这不洁的野兽,迫使它放弃到手的猎物。那东西消失在一团硫磺般的火焰和蒸汽中。不幸的是,等我们过去时主教已经被怪物所杀死。我们一致认为,主教的死是真正的殉道,野兽将不会再折磨亚威隆尼,也不会再折磨佩里贡,因为 巫师粉末已经发挥了功效。

这个故事被修士兄弟们所接受,他们为他们的好住持而悲痛不已。事实上,这个故事在某种意义上也是完全真实的,因为主教是无辜的。泰奥菲勒完全不知道每晚在房间里自己发生的肮脏变化,以及野兽通过他令人厌恶的变形身体所做的种种恶性。每天晚上,这东西都从彗星上飞来,以缓解它地狱般的饥饿;另外,由于自身没有实体,它利用了主教的身体,将其幻化成来自星星之外的某个淫秽怪物的形象。

泰奥菲勒死后,野兽不再出现在亚威隆尼, 杀人行为也没有重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颗彗星飞向了其他的天空,慢慢地消失了。它所造成的黑色恐怖成为了古老的传说,就像所有其他过去的事情一样。而那些在未来读到这段记录的人将不会相信,他们说没有恶魔或邪恶的灵魂能够战胜真正的神圣。事实上,没有人相信这个故事是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因为奇怪的可憎之物正在地球和月亮之间游荡,在星辰中游荡。那不可名状的事物将以异星的恐惧降临到我们之中,并且不仅局限于未来。那星辰中的邪恶,远超我们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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