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苏鲁公社

女巫之城

更新: Mar 9, 2021  

原著:CITY OF WITCHES

作者:Regina Allen

Samuel/Caster

Samuel/Caster

译者

克苏鲁爱的战士,多篇文章翻译者。

灼热的子弹嗖嗖作响的穿过他的耳边。当他自那个贩奴船逃出时,俄亚坡(Iyapo)那隐隐作痛的肺部也填入了温暖的空气。在他的脖子上、手上、脚踝上的镣铐正折磨着他的四肢,但他却仍在向那束缚作着斗争。那些坚硬的金属使得他的手腕肿胀起来,就如同是非洲浮肿的牛羚一般。

“抓住他!”跟在他身后的男人叫喊了起来。摇晃的树冠送来阵阵微风,俄亚坡那紧绷的肌肉放松了下来。劳累使他感到虚弱、迷茫。他蹒跚的走着,仿佛失去了立足点一般,摇晃的就像是一块鹅卵石,接着,他撞上了一块冰凉的石头。

粗糙的沙子袭进了他的喉咙。他忽略了疼痛,猛地惊起。他看见了在那些扭曲、病态的植物旁边的坍塌而腐朽的屋子。它们在预示着一座破灭的玄武岩的城市,病态而腐朽的热带植物沿着弯曲的城墙和多孔的窗户延伸向远处。

枪声打断了他的联想。俄亚坡如同一只慌不择路的羚羊向后狂奔着。直到他发现了两扇巨大的、破旧不堪的正可以容他通过的大门。他的潜意识尖叫着让他不要进去,但是在那子弹击中门上的绞链时,他却已别无选择了。

沙子灼烧着他粗糙的脚板。尖锐的疼痛刺入他的太阳穴,他皱起了眉头。没有昆虫飞鸟的和鸣,也没有鲜花和用以炫耀的节日的盛色。四周有的只是粉刷的房子,那些敞开的有着两个黑色的孔洞作为窗口的房子。风将腐尸的臭味吹进他的鼻子。俄亚坡退缩了起来,他遮住了鼻子,快速的在屋子里搜寻着武器,搜寻着任何的他可以用之反抗白人的武器。

俄亚坡冒险深入了这座城市。在那不毛之地的屋子之间,保存完好的骨骼和碎裂的头骨四处散落着。他不愿去想他们是如何死去的,也不愿想这座城市里所举办的可怕的晚宴。他只想找点武器,然后离开这里。

在远处,俄亚坡看见了一处黑色的高耸的建筑,它就如同是众多黑色蚁巢之间的一个白色蚁丘那般显眼。明亮的阳光洒下,但那建筑却将之吸收了。它既不反光也不沐浴在那阳光的温暖之下。那肯定是一处神庙或者是伟大的奥巴(oba注1)的宫殿,俄亚坡这么想着。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儿应该会藏着一些武器,或许还会有着几葫芦清水,它们就放在那宫殿之中。如果那儿有着任何可以用以保护自己离开这儿返回家乡的希望的话,那么他的答案就是无论那建筑物是什么他也要去。
[注1: 西非约鲁巴人的首领被称为奥巴]

当俄亚坡走近时,他注意到这宫殿也是用和城墙一样的石料建成的。一位奥巴是不会在角落里建造这样一座玄武岩宫殿的。那屋顶应该是和这宫殿一样的圆形。他意识到:这是一座属于阿非提(afiti)的宫殿。然而,他还是期望着能找到一些可以用来反抗白人奴隶主的武器,并且他希望能够借之打破身上的锁链。

一道暗灰色的如烟般的水流自那建筑物的入口处流出。它滑行着来到他的脚边。他便突然地感到头晕眼花,并且再也不能集中起他的视线来。那水流轻击着他的脚部,直到他感到一阵拉扯。就好像是它想要带着他向前,一直去往那宫殿之中。俄亚坡意识到这是某些触手,它意味着阿非提们仍然还居住在这座城市之中。并且,他们已经知晓了他的到来。

小心翼翼的,就像是怕惊扰了那缕缕灰色的烟气般,俄亚坡从那水流中逃脱出来。任何在这烟雾中的移动都会向阿非提暴露他的踪迹。更多的灰色的卷须自那宫殿中流出,它们流向四面八方,搜寻着更多的进入这城墙之内的人。俄亚坡担心阿非提会从天而降或者在那些死寂的屋子中显现。他大步的向他现在已知晓的阿非提的神庙而去。

宝石的光华如同舞蹈一般在墙壁上流转变幻着。长矛、长枪、刀剑,有着如此多的武器任他挑选。在他的一生中他还没有见过如此之多的武器。甚至有许多是他闻所未闻的。此外,一些异域风格的头饰就被装饰在这座宫殿之中。其中一件金属色泽的头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它那褪了色的羽毛如同发了芽的棉花一般摇晃着。还有许多从亚香缇(Ashanti)、弗拉哈(Fullah)、班巴拉(Bambra)而来的盾牌。其余的一些则显得很怪异。那是一些用短发的、带着头盔的白人的脸所装饰的盾牌。这些盾牌形状各异:一些是雕刻着异兽的圆形,其余的则是长长的绘着金色与红色的矩形。也许这些白色的部族就是传说中的库塔族。

库塔(Kultar)是一块拥有着伟大知识、智慧的富裕之地。游吟诗人曾经讲述过这个商线直达南王国的崇拜狮子的古代都市。知识也是一种商品,库塔和南王国之间便这样交换着知识、技术。游吟诗人也曾提起,有一个自南方而来的男子带来了一张古卷之后的库塔的消亡。那个旅行者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声的诵读了那卷轴。库塔的居民听到后,他们便扯掉自己的头发,哭嚎着撕开自己的衣服。随着时间的流逝,库塔伟大的光辉消逝了,它那深沉的智慧消亡在了堕落之中。居民们忘记了古老的礼仪,他们开始崇拜起比那些已知的神祗还要古老的存在来。很快,他们开始以人肉为食。许多可怜的旅行者最后都成了那些商店里的肉食。南王国切断了所有与之相关的联系,并且开始警觉起库塔的邪恶来。而彻锐(Chezwe)——伟大的知识的带来者,将库塔人驱逐了出去,驱逐出了那原本的人类之城。就在森林、沼泽、洞穴中,残存的库塔的居民依然在崇拜着邪神。

俄亚坡想知道这是否就是古代都市库塔。

“威廉船长,他留下的踪迹到我们前面的废墟就消失了。”一个又高又瘦、一头金发的男子指着那古旧的都市说道。

威廉 马斯船长在他研究起那城市时,吹着低低的口哨出现了。在发现黑人逃进了那片废墟之后,他说道:我们一起来搜索这个城市,约翰。我们就在前面那座黑色建筑的中心碰面吧!

约翰叹了口气:“做这么多,只为了这个黑人,难道我们所得到的还不够吗?”

威廉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我不会让半分货物从我的手中溜走的。要么全部得到,要么就什么都不要。”

约翰和威廉走向了城市,来福枪的子弹也已经上膛了,以防那个黑人偷袭他们。约翰眨了几下眼睛,他的意识却不能在集中起来了。他感到头晕眼花,他吸了几口气,感到自己似乎要被拽入水中了一般。那暗灰色的烟雾,蜿蜒着缠绕在他们身边,就像是他脚边的宠物狗一般。他心不在焉的踢着脚下的东西,看着它消散又再度重组,他们行进着。

“嗯,威廉,看看这烟雾,它不是很奇怪吗?”、

威廉没有低下头去看:“这只能说明他就在这儿。来吧!我们就快要抓住他了。”

当威廉在这座城市内搜索着时,约翰的眼睛却牢牢的望着那城市中心的黑色建筑。那里一定有很多金子吧——比起他在这片受诅咒的土地上掠夺奴隶能得到的更多的金子。除此之外,有一半的黑人死在了中央航路,所以冒着风险贩奴的收入根本偿还不了他在新奥尔兰所欠下的赌债。就算是作为船长的弟弟,他也没有办法在短时间之内拿到大笔的钱财。这只意味着他能拿到一些残羹剩饭而已,而他想要的更多,更多。

约翰大步的向前走去,接着他跑了起来,不由自主的向着那神庙移动着。他变得急切起来,他希望能找到财宝,找到那些足以偿还他的赌债的财宝。他希望以此来买下一个大大的庄园,过上简单、轻松的生活。

俄亚坡沉醉在那些被随意堆放在这神庙里的财宝中。他一步一步的走向祭台:干涸的血迹,一绺绺的头发就那么散落在祭坛的边缘。他不愿去想那被呈在这可憎的祭坛上的是男人、女人还是孩子。他只需要一把武器,他需要用它保护自己,用它打碎那些捆在他四肢上的锁链。

接着,他听到了一阵毫不掩饰的向着神庙而来的脚步声。从那成堆的金银珠宝中,俄亚坡拿起了一件紫色的长袍并用之遮住了身形。他选了一个祭坛之后的阴暗角落,紧贴在墙壁上,使自己与周遭的阴影融为了一体。

约翰循着那些被他塞满了靴子、衬衫的金银珠宝而来。在祭坛边他看见了一个巨大的、纯金的盾牌:“啊,来看看,你简直不敢相信——”

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一柄青铜制的长矛便刺穿了他的腹部,他手中的来福枪掉在了地上,然后他躺倒在地。

“约翰?约翰!”威廉远比他的弟弟要来的谨慎,他慢慢的走向了祭坛。作为这神庙光照来源的太阳已经结束了它在今日的旅程。当威廉看到那些地上的财宝时,便意识到这是一个陷阱了。可怜的约翰一定就躺在这里面的某处。愚蠢啊!那个黑人是那么的狡猾、有神。而他将会彻底的击溃他的灵魂,他会让他在这段航程结束之前一直舔着他的靴子的。威廉举起了来福枪,他是不会成为这个黑人的第二个猎物的。

一只无形的手带走了那个死去的男人的尸体。俄亚坡心惊胆战。那黑色的存在就在它的牢笼之中消溶了那个白人,到底是谁或者说是什么带走了他的尸体?

听到了神庙外的一声枪响,俄亚坡睁大了眼睛。他颤抖着握紧了长矛。开火了,子弹袭响了它的目标。一颗灼热的可怕的子弹击中了俄亚坡的左肩。随之而来的是如同痛苦之河冲击一般的感受。他看见了晃动的枪管,接着它又很快消失了。枪声打破了沉寂,然后是男人的哭喊声。动物的、非人类的低语声淹没了那个白人怪异的喊叫。

当一个巨大的影子堵住了门口时,一只冰寒的手指便滑上了俄亚坡的脊椎。寒冷的爪子夺取了俄亚坡手中的长矛。他感到一阵的头晕眼花,他只得将自己托付给这命运了。他跌倒在地并晕了过去。

那生物如同一只食腐的秃鹰一般降临在他的身上。

俄亚坡醒来时发现自己被绑在一根刑柱上。在他旁边的是同样的被绑起来的奴隶主。月亮潜伏在那森林的阴影之中。发光的火把就这么插在那些小屋和神庙的入口处。一条如同黑色鬣狗般的生物走向祭台,将已死去的赤裸着的男人带到了石板上。在那生物的目光下,俄亚坡身上的每一根骨头都在微颤着。白人却在低声的哭泣着,他带着一种畏惧、愤恨的目光凝视着俄亚坡。

“约翰认为你不值得追踪,现在约翰死了,你这个黑人杂种!”

一阵低沉而空洞的笑声传来,这声音几乎冻结了俄亚坡浑身的血液。他挣扎着抬起头望向那个阿非提。

这个阿非提比俄亚坡还要高,它有着宛如秃鹫一般的鼻子和一张咧开而笑的宛如鳄鱼一般的嘴。他那强壮的身体被包裹在黑色鬣狗之中。

“你这该死的——你让我们都掉进陷阱了!”

阿非提转头望向白人,接着它走向他,直到它的脸贴在白人的面前“称呼我为最高贵的阿非提 卢莫。”

“你他妈是个什么鬼?”威廉的声音颤抖着。

“阿非提!”俄亚坡叫了起来。

“用白人的话来说就是女巫。”

听到这个威廉的强硬有点动摇了,“就是这玩意吗?一个巫医?哈,当我回到船上时,我就会派人来狩猎你、杀死你,以此来为约翰报仇。”

卢莫笑了起来:“贪婪让你来到了我的城市,这就是你将要死去的原因。”

威廉朝着卢莫的脸上吐了口唾沫。

卢莫却用着不变的语调继续着:“你们白人相信你们是我们大陆的至高的主宰者,但是,在这地球上却有着许多你远远不知晓的事物。”

“我肯定知道那些东西,不管怎样,我会离开这里的。”

“也许你是对的,不管怎样,你都将要‘离开’了。”

卢莫举起一只胳膊,接着又将它扔到一边。如同鬼怪低语一般的鼓声响了起来。一种古老的、诡异的语言使得俄亚坡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那低沉的鼓声唤醒了一切死寂之物。天空被乘着瘦弱夜枭的阿非提所遮蔽,他们自那森林中而来。鬼怪和毫无生气的鬣狗也朝着这座神庙蹒跚而来。卢莫走向了祭坛,他唤来了一个手持着一柄弧形的可以吸收光亮的弯刀的侍者。他口中的古怪的言辞比任何人类的语言都要古老。

卢莫张开手叫喊了起来:“今天,我们的神明将要显现出来并给予我们恩赐。”

他开始切割起那具尸体,他将肉片放进一个碗里,并将之分给四周的人群。其中一些就地生吃了起来,而另一些则将肉片放在火上炙烤着。

一个比卢莫还要高大的阿非提穿过人群登上了台阶,他的手中晃动着一柄斧子。他站在那死去的男人身旁,斩下了尸体的头颅。人群一片欢呼。卢莫就举起它,让所有的人都来观看。接着,他伸出手面向神庙吟唱了起来,一遍又一遍的呼唤起他的神的名字来。从大地的深处传来一阵震动,两个发光的眼球自神庙中望了出来。俄亚坡只看见一道白色的闪光和一张布满了匕首一般的尖牙的嘴。一根卷须卷起了那被斩下的头颅,接着又消失于黑暗之中。
人群在这盛宴上表现的是如此的懒散,他们细细的品味着每一点肉屑,回味着数个世纪以来的第一餐美味。在那鼓声中,阿非提、野兽、人类都站了起来舞蹈着。

卢莫走向了俄亚坡:“你就是下一个。”

俄亚坡奋力的挣扎了起来,即使这加剧了他肩上的疼痛。威廉呜咽着,他说这不应该是一个白人的死法。俄亚坡看着他:难道这应该是他的死法吗?”

卢莫笑着解开了俄亚坡身上的绳子。在他被放下的瞬间,俄亚坡便用他那只完好的手上的铁链袭击了卢莫。卢莫闪到一边,摸着脸上留下的温热的血迹。俄亚坡却一点也不愿意等待,他又再度袭向他,卢莫难以招架跌倒在了祭坛上。发疯一般的,俄亚坡搜寻着那只来福枪。接着他看到一个侍者手持着枪冲向了他。侍者举起枪开了火,但却被反冲震的抽搐了起来。没时间了,他要离开这儿。

在跑过奴隶主时,他停了下来。而那些狂欢者也已意识到这些,发出了警报。他不想这么做,但是……

又是一声开火。当他在释放起刑柱上的奴隶主时,俄亚坡避过了呼啸的子弹。为了抓住两个人,阿非提会分成两部分去追捕。再小的机会也是一个机会。他并非是出于同情心才释放了他。

威廉拍了拍俄亚坡:“让我们在他们烤了我们之前逃出这个地方吧。”

奴隶主和俄亚坡穿过那些阿非提夺路而去。威廉手持着一杆长矛为着自己和俄亚坡挥舞着。俄亚坡则举起锁链在头上摇晃着,让那些俯冲下来的夜枭远离他们。在进入森林之后便分开了,他们的身后没有一个阿非提在追赶,因为他们的神明已从神庙之中苏醒了。出于卢莫的言辞的解放,他们的神明已经显现了出来并对着他的崇拜者们施加惩罚。

俄亚坡听着那些从女巫之城内传来的哭喊声。他跑向了森林的更深处,直到那哭喊声也消失在了林荫之间。当他感觉安全了之后,俄亚坡便靠着一棵树休息。他闭上了双眼,聆听着自己的呼吸,聆听着山林之间的声响和那抚过他劳累肌肤的风声。山林间平静的声音使他的肌肉放松了下来,他躺在树下沉沉的睡去。

听到子弹上膛的声音。俄亚坡吃了一惊,他跳了起来却只看见一队拿着来福枪指着他的白人,威廉马斯穿过他们,他的手上还拿着那根从阿非提手中救了他们的长矛。

“就是他。”他指着别人解释道。

“你还没说约翰哪去了呢!”一个男人说道。

“他太蠢了,一只狮子要了他的小命。我们回到船上去吧!”威廉船长用长矛推着俄亚坡前进。其余的人则抓起他的锁链让他走在前面。他们咕哝着,他们还没有在非洲的这边看到过狮子呢!

俄亚坡望向他后面的人。威廉船长走的很快,他不断地张望着,就像是一只受惊的猴子般。俄亚坡知道,无论船长说些什么,无论他将要去向何处,卢莫和他的神明都会一直跟着他!

最新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