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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凝望的彩瞳

Nov 21, 2022  

那凝望的彩瞳

作者:星海深空的异乡人

零.墙

“咚、咚、咚……”
烦躁地睁开眼,我从床上坐起来。隔壁的邻居又在装修,声音大到我一度以为他想把墙凿开进入我家。
“这是干嘛呢,大晚上的……”
对啊,晚上为什么有人要装修呢?看了看窗外,一片漆黑,我不禁心生疑惑,走到发出动静的墙壁那里。
“咚!咚!咚!”

声音大得吓人,我骂了一句,一脚踹在墙上。那墙壁却像纸糊的一般塌陷了进去,里面是墙体内部的灰黑色,好像还有点别的什么颜色?我一脚踹出去没站稳,直直栽了进去……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好像进入了一个通往哪里的门一样,像是进入了一片驳杂的颜料里。就是……一片混在一起的渐变色,我整个人都被渐变、蠕动的色彩包围着。那彩色也许是混着石油还是别的什么油性物质的水,也许是什么烂掉的建筑材料;应该不会是腐烂的死老鼠什么的,但我确实闻到了一股怪味……

这是什么东西?墙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真恶心……浓稠又宛若流质涣散开来的带有颜色的液体——这让我内心隐隐感到不安。我想从墙里爬出来,却突然发现我整个人都陷进了那彩色之中。那墙里的东西裹住了我,像是要把我溺死……一阵刮、磨和填堵的声音从破开的墙洞传出来……谁在砌墙?外面有人吗?我张开嘴想要呼喊,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只能越陷越深,彩色包裹着我,沉下去、沉下去……
睁开眼,我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一.幻觉

我又一次做了那个梦。
说实在的,这一系列扑朔迷离的诡异之事在她出事以后便经常发生:那面总是让我疑心的、传出声响的墙,那些被人动过位置的东西……这些事情总是让我无法验证而不能肯定之真假。我也曾经时常想是不是妻子的死给我造成了太大的心理影响。而那些夜晚我所做的、令人不知所措又惴惴不安的古怪的梦则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潜意识通过梦境所试图传递的信息只是让我连续失眠了好几个晚上,并因此倍感烦躁。

我没有去咨询心理医生,而是给自己放了个假,说服自己出去散了散步。夏末的阳光洒在临街的缝隙上,清风拂过我的脸颊,令我感到说不出的舒适。情侣靠坐在长椅上,明艳的阳光照耀着他们红润的脸。我不禁又想起了我的妻子。以前我和我的妻子经常会在下午来公园里散步。我们很早就结婚了,虽然彼此有些矛盾,但婚姻一直还算美满。但是……最后她却……

“哦!抱歉抱歉——”

一个推着小推车的母亲不小心撞到了我,有些不好意思向我道歉。她的孩子正坐在小推车里天真地看着我。
“没事没事”我回应道。
突然,她的眼睛变成了彩色——就是那种我在梦里所见到的古怪颜色。我十分肯定上一秒她的眼睛还是正常的。她的眼睛呆滞地看向我,我整个人仿佛被施了咒语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她整个人都开始扭曲变形,身体和头部像漏了气的气球一样瘪了下去,眼睛却不断变大,弹出眼眶,垂挂在脸上,凝视着我。她那不断膨胀的眼睛,那彩色的……
“您还好吗?”

天旋地转,一切恢复正常。我惊魂未定的发现自己仍然站在原地,推小推车的那个母亲有些担忧的看着我,瞳孔是再正常不过的黑色,她的孩子也仍然天真的看着我。我浑身冷汗直冒,呆立在原地,周围依然热闹,仿佛什么事儿也没有发生过。

“没事,刚才有点头晕。”几句话糊弄走了她,我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家。内心越发不安,猜测止不住地膨胀。比起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什么鬼东西,我更愿相信这一切不过是我的臆想,或许只是内心的压力感在紧张下产生的幻觉,而作为无神论者中的一员的我必定不会为其感到困扰。我从不觉得自己会出现幻觉,哪怕是那些梦、哪怕是总让我觉得发出动静的墙壁,这些事情时有发生——特别是在她离开我之后——或许让我感到奇怪诧异,但一直以来都是理性占据上风,远没有到像这样的地步。

“你只是压力有些大而已。”我这样告诉自己。为了进一步缓解我的紧张,我预约了第二天的心理咨询。我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病,只是想有人能亲口告诉我那些古怪的东西只是幻觉而已,并非什么实实在在的恐怖怪物。可能是因为这一点带来的底气,至少我这次没有再做什么梦。

二.果

“您有预约吗?”心理咨询师的前台问。
“有的,在这里。”我把早已准备好的信息展示给她。
不得不说,这里的布置确实温馨,无论是壁纸还是随处可见的抱枕。在这样的环境下我想象不出有什么可能让我恐慌紧张,咨询师也十分亲切。
“那么,王先生,您的妻子在一年前……失踪了?”咨询师同情地看着我,我有些悲伤地点点头,她确实在将近一年前失踪了,警方只找到了她的东西——他们最终推测她遇害了。
“您一定很想念她吧?

“是,他可想我了。”我错愕地抬起头,腐烂了一年的声音重新出现在房间里,仍是那么清脆,我害怕地四顾打量,却看见墙壁裂开,她的脸从里面里伸出来,她的眼睛……那彩色的眼睛……我的妻子……
“您还好吗?”咨询师把我拉回了现实,我再看向墙壁,却发现那里什么也没有。
接下来的过程我都心不在焉,最后浑浑噩噩地结束了咨询。我甚至都没有告诉那个咨询师关于幻觉的事。自从我看见墙壁里仿佛幽灵般伸出来的那张脸,我就知道她回来了——那正是我的妻子的脸。她回来了,她回来了!我知道她死了,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但是……但是我想象不到她会回来索命……这个疯女人!她不是想要离开我吗,她怎么又回来了?

我惊恐不安地在街上走着,想象着随时可能到来的噩梦。下午的街道上一如既往的喧闹,但这只是假象,我身边的每个人都可能是她,而她一定在此时注视着我。我看着身边的人流,不禁打了个冷战。突然,我看到了她——在人流中看到了她。她来找我了!她咧开嘴向我笑着,下一秒就消失了。我不敢犹豫,扭头就跑,在热闹的街道上奋力挤出了一条路。我甩掉她了吗?我没有回头看,跑得精疲力竭时,我停下来,回头看了一眼,她依然站在不远处。无论我跑得有多远,她依然站在那里,咧开嘴向我笑。尽管浑身燥热,大汗淋漓,我的内心却如坠冰窟。看着她向我越走越近,我的恐惧逐渐概括了理智。

我大吼一声,自暴自弃地向她冲了过去。如果横竖都是死,我还不如尽早结束这一切,我认命般地想。但是下一刻当我冲过去的时候,她却消失了。她所在的位置只有一个陌生的女性。我看见她有些害怕地往后缩了缩,悄悄用那种看疯子的眼神看了我一眼,随后有些谨慎地绕开我走了,我听见她在嘀咕:“这个人是神经病吧。”环顾四周,有些人用异样的眼神打量着我,其他人则都把我忽略了。

——我没有看到她,她走了。她走了吗?她真的走了吗?内心的恐惧还没有消退,我止不住地疑惑,仿佛一个必死之人得知自己获救了一般,在不可思议之余还有一丝窃喜。但是,她真的走了吗?我脑子里之前想的都是如何摆脱她,虽然我潜意识里已经绝望地认定,我不可能挣脱,而必定受到她的折磨。我从没想过她会突然消失,以至于我现在不知道该干些什么。我整个人浑浑噩噩顺着人流走进了商场。

“或许这一切只是你的幻觉。”我对自己说,“那些幻觉只是压力有些大而已,没有必要像惊弓之鸟一样。”一边说服自己,我一边抱着可能下一秒就会看见她的紧张心理将信将疑地看向周围。她确实不在了,商场里看起来无比正常。“这世界上没有鬼,即使她已经死了,她也不可能爬出来找你。”我这样一遍遍对自己重复道。人都已经死了,完全没有必要有压力和负罪感。压在心头的恐惧被放下,我因为重新获得了理智而感到轻松,尽管内心仍然有些不安,但我总算可以长出一口气。

霓虹的灯光逐渐亮起,照亮暗下来的天。商场里尽显了一个城市的繁华。各色的商铺吸引了来往的顾客,而那些饭店看起来则是那么诱人。我摸了摸肚子,自中午的心理咨询以后我就再也没吃过东西。现在已经快到晚上了,我却连午饭都没有吃过。我毫不犹豫地找了一家面馆,狼吞虎咽地补偿了我紧张疲惫了一下午的身心。正当我大快朵颐之时,眼角的余光却突然看到了旁边的宣传广告。

上面的明星,那明星的脸……不……在广告上微笑着的正是她的脸!她正在那张宣传单上向我微笑,我能从那彩色的瞳孔里看出她的嘲讽与恶毒。我立刻将那张宣传单撕得粉碎,心却越发慌乱起来。匆匆结了账。我向外跑了出去。我一直以为我已经逃掉了!在她消失以后,我一直在说服自己,却没有注意到她却在暗中盯着我。在我逐渐平静下来的时候,在我吃饭的时候……她一直在看着我,就像在看猎物一样看着我。

周围的喧闹声音渐渐远去,仿佛整个世界都寂静下来。我抬起头,惊恐地发现她就站在我眼前。
“你想我了吗?”她轻笑着,彩色的瞳孔死死地盯着我。
我猛然一拳打过去,她像一阵烟雾般消散。周围的人群猛地回过头来,死死地盯着我。他们的脑袋上长的都是她的脸,他们的眼睛……她的眼睛……那彩色的……
“你想我了吗?”他们异口同声。
他们的脑袋全都萎缩下去,眼睛不断变大,两个彩色的充血眼球顶在脖子上死死地盯着我。“你在害怕什么呢?”
我崩溃地大吼,向人群外逃去。他们都朝我扑过来,企图抓住我、企图把我困在这里。我努力挣脱,在包围下跑了出去。他们在后面追着我……但我知道只有她,只有她在追杀着我。人群是她、街边宣传广告里的明星是她、街边的人形雕像是她……她为什么追着我不放!她不是想要离开我吗?她为什么不放过我!

我跌跌撞撞地跑着,妄图甩开她。街道上的灯都化作流光,被我甩在身后,那流光旋转着,扭曲成了彩色的眼睛……救救我,救救我……前方出现了一点灯笼的红光,那红光的源头是一座寺庙……对,寺庙!各种曾被我嘲笑的迷信的想法涌入了脑海,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冲了进去,关上了大门。刹那间,身后的追逐声音全都静下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我颤抖着跑进大殿,跪在佛像前拼命地磕头,期盼着摆脱她。救救我……救救我!当我颤抖着抬起头想看到救赎,想从那佛的脸上看到哪怕一丝希望时,却最好与那最大的恐怖对视。

我曾自诩为理性之人,对于任何事都能冷静应对,哪怕曾犯下如何不为人知的罪行,我也能处理好一切并掩盖过去。但在那一刻,我身为人的认知破碎了,我所培养多年的理性崩溃了。在那一刻,当我颤抖着、抱有最后一丝乞求的希望抬起头来时,在那佛的脸上……不,那正是她的脸。她端坐在莲台上,戏谑地看着我。我知道这是对我的审判、对我的报复,我逃不掉,我逃不出去,我将永远摆脱不了……永远被囚禁于她的折磨——囚于那凝望的彩瞳。我听见笑声回荡在寺庙里,在菩萨像、罗汉像之间弹来弹去,一句一句向我逼近:“你不是不希望我离开你吗?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她突然出现在我耳边呢喃着:
“你这个懦夫。”
我疯了似地跑出去,跑到街上,跑回家里,拿出锤子砸开墙壁。那被嵌在墙壁里的腐烂尸体正是她——我的妻子。她那变形的脸扯出一个弧度,似是在嘲笑我。两片沾着脓水的圆形东西从她发白鼓胀的眼球上掉了下来。
那正是两片彩色的美瞳。

三.因

我知道她死了。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在我杀了她,并把她砌进墙里的时候,我就反复确认过——她确实已经死了。这并不是我的错,至少不完全是。这件事还要从许久之前——在她死之前说起。我和我的妻子很早就结婚了,在几年里我们一直很恩爱。可是现实并非童话故事,在这几年里,或许是事业上的失意,导致我越发地自卑,感觉自己配不上她,也因此性格越发的暴躁。而她呢,虽然一直善良而温柔,但多年前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她那喜欢社交的性格却始终没变。

正因如此,她经常会去参加朋友的聚会,我则常常因为工作脱不开身而倍感恼怒。我不止一次怀疑过她去外面的真正目的,怀疑她早已看不起我而背着我……随着她一次次去参加什么聚会,我内心的怨念也逐渐增加。我们因为这种事吵过好多次,到最后她甚至拒绝我陪同她一起去。在她又一次摔门而去参加她所谓的聚会后,我尾随了她。

我看到她与许多男人在聚会上谈笑风生,再联想到她和我吵架时的样子,我顿时怒不可遏。她回家以后,我揍了她一顿——那是我第一次对她拳打脚踢。在那之后,我对她的脾气更加恶劣。我一天比一天喜怒无常,任自己恶言秽语地辱骂妻子,她也更加不顾及我的感受。我看着她一次又一次衣着华丽地去寻找花天酒地、和其他男人勾搭在一起的肮脏生活,甚至有几次提出要和我离婚。她就是想要离开我!因为我是个废物,因为我支持不了她那美好的生活,因为她在外面有了其他的可以让她拥有奢靡物质享受的男人,因为、因为……这个婊子!

终于,有一天,在我们吵架时,她骂我是一个只有自尊心和占有欲的无能废物。我被她彻底激怒了,一脚将她踹倒在地,拿起一个花瓶砸向了她,她哼也没哼一声就不动了。我正在气头上,没有去理会她。当我在几个小时后清醒过来时,我发现她已经死了。

我彻底冷静了下来,索性盘算该怎么办。我并不认为这是我的错,虽然我杀了她。同样,我也并不想去自首什么的。我想了许多种方法妥善处理这一切,摆脱那些可能发现这一切的人、摆脱警察,最终的措施就像爱伦坡的《黑猫》中的情节一样荒谬而骇人:我把她的尸体砌进了墙里。这并不是什么难事,因为房子里有一面墙的一部分是空心的。我们住的本是一栋老房子,因为上一个住户重修了这里,所以看起来和新的没什么两样。

我砸开墙壁,她的尸体被我放了进去,还穿着她参加聚会时的衣服。她那带着美瞳的眼睛无神地望着我,却再也不能对我施以那样的嫌恶眼神。她最终以美丽的样子留了下来,永远陪着我——她再也不会离开我了。我也把那沾血的碎花瓶和那些清理她尸体的东西一并扔了进去。我用房子里储存的材料把墙封了起来,掩埋她的尸体——像中世纪僧侣把殉道者砌入墙壁那样,也掩埋了我的罪恶。

做完了这些事一天以后,我去寻找了她的那些狐朋狗友,向他们询问她的下落,又装作焦急地去报了案。她回家的路上没有监控,所以自然有可能在路上被人绑架了,不会有太多人怀疑到我身上。我清除了家里的痕迹,又把她的一些东西扔到了她回家时途经的林子里。尽管我不能提供出多么完美的证据证明我一直在家,但那些警察确实拿我没有办。受害人是死是活都不知道,调查了一年多也无可奈何,最后索性搁置了。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我辞去了工作,用尽全力成为了一个悲惨的丧妻男人。我当然也时常为自己当初的行为感到后悔,但至多不过是一种模糊的感觉,并不能让我多么恐惧而产生那种无聊的迷信想法。

话虽如此,但有的时候我确实会因为某些事——某些很可能与她有关的事感到紧张。在她死后,接二连三地发生了许多怪事。有一次——那是在她被我砌进墙里三个月以后,我仿佛听到了墙壁被敲击的声音,声音的来源就是我把她埋进去的地方,我立刻贴在那面墙上,却再也没听见什么动静。还有一次,她的衣服突兀地出现在沙发上。原先她的东西都被我扔得差不多了,仅有几件衣服被留下来用于给我虚假的悲痛当做道具,那些警察还以为是我对妻子的怀念。

我从来不会碰它们,却看见她的衣服就被放在那里。这些事经常给我带来不小的惊吓,但我倒还没有恐惧到会在这些事和她的死之间寻找什么因果关联的地步。虽然有所怀疑,但无非只是源于我内心潜藏着的内疚和负罪感。随着我逐渐从“丧妻之痛”中走出来,它们也不再困扰我了。警察仍然时不时会来,但他们也知道已经查不出什么了。

“真的查不出什么了吗?”妻子依偎在我怀里,像是听故事一般问道。
“东西我都处理好了。”我笑着回答道。
“难道他们就没有发现墙壁被砌过的痕迹?”
“为了掩盖我把整个房子都弄了一遍。我对他们说,那些日子我们正在翻修房子,你出去那天,我正在一个人装修。”
“没有人对装修这件事感到怀疑吗?”
“其实在那些天,我确实想要装修房子的,材料我都准备好了,但因为我们吵架……”我看了看她那在午后的阳光下泛着彩色的眸子,终究还是没有说出下半句话。“我很抱歉,之前那样对你。”愧疚涌上心头,我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般把头垂了下去,不敢去看她。
“没事的,”她在我怀里翻了个身,正对着我:“好在我们最终还是在一起了。”
“你还会像之前那样离开我吗?”我有些害怕地问。
“不会了,”她顿了一下说道,“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四.陷

又是风和日丽的一天,我和我的妻子手牵着手走在公园里。在刚结婚的那会儿,我们也是这样,而在经历了失去以后,两只手重新牵到了一起。过去那些不愉快的回忆像逐渐淡去的梦一般被我抛之脑后,仿佛她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我。已是入了冬,阳光依旧灿烂,让我感到说不出的惬意。走了一会儿,我们便找了个长椅坐下,像情侣那样相互靠在一起。她却又一次和我谈起我们那天吵架以后的事,像个孩子般喋喋不休地问我那些事情,这让我有些烦闷。明明……明明那件事对我来说是最不愿意回忆的。我真的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感兴趣。就好像我漏掉了什么细节,而她想要让我知道,却偏偏不直接告诉我希望让我回忆起来一样。

“你为什么要砸开那面墙?”
“因为……因为我要……呃——”
我的头有点疼,我好像忘了什么东西。我的妻子用那双彩色的大眼睛期待地望着我,等着我亲口说出答案。我们为什么分开来着?好像是因为吵架,吵完架后她摔门而去,几天未归。我为什么要砸开那面墙,又为什么要把它填上?嘶……想不起来了……埋?一个字眼跳入我的脑海,埋什么?我为什么要埋?我应该确实忘了些什么……
“您好,您能往旁边挪一挪吗?”一对情侣走了过来,应该也是想坐下歇歇,女生开口向我问道,

“啊,”我有些不解, “这边已经没有地方了。”
女生指了指我的妻子,“这边不是还空着吗?”她的语气就好像在我旁边坐着的不是我的妻子,而是一团空气。这让我有些恼火,“你什么意思,”我瞪着她,“这里不是坐着人吗。”话音刚落,我就发觉他们看我的眼神变了,变得有些古怪。我看见那个男生张了张嘴,他的口型像是在说“疯子”。
“可是这里明明没——”那个女生被她的男朋友拉了一下,不情愿地走了。他们的态度让我很是不爽,却不知为何内心有些隐隐不安。“没事的,不要在意他们。”我的妻子安慰我。

我搂住她:“只要有你陪着我就好。”
远方的残阳缓缓沉没,半缕夜色覆盖,拭去了金黄。几抹彩霞在如水般的天空晕染开来,向着更远的天边铺洒而去。缭乱的色彩在天空旋转交织着,恰似一只彩色的眼睛。
“你会一直陪着我的吧?”
“会的,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后记一.警员的描述

太可怕了……当我们破开大门的时候,我几乎不敢去看那幅场景,嫌疑人——那个调查了一年多仍然没有证据的受害人的丈夫,笑呵呵地抱着她的尸体,屋子里都是红的、黑的污秽,墙被砸开了一个大洞,看起来受害人尸体就是从那里被拖出来的。我几乎无法把那张腐烂的脸和受害人的照片联系起来。看到我们来,嫌疑人不仅没有表现出惊慌,反而莫名的平静,他沾着血的脸上竟然露出了……可以说是“幸福”的微笑?他还向我们道歉,因为他妻子“离家出走而给大家带来的许多麻烦”,丝毫没有意识到躺在他怀里的是一具尸体。他大概已经疯了……是何等荒谬的原因让正义以这样扭曲、肮脏而又骇人的方式得到伸张?是多么恐怖而又讽刺啊——嫌疑人最后疯了。我真的再也不想看到这种场景了……

我们在几天前接到报案,有人因为“像是什么东西腐烂的臭味”而去向嫌疑人抱怨,却看到了地板上的血迹。当时我们就有预感,搁置了许久的案件或许有新的线索了,但是我发誓——我发誓我从未想到会是这样的场景。太可怕了……当我们把嫌疑人和受害的可怜尸体分开时,他显得非常狂躁,试图攻击我们,但最终被制服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毕竟那尸体的下颚已经脱落腐烂了,但是在那一刻我感觉她像是……对我笑了一下?

后记二.最后的报复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冲进来,抓走了我的妻子。嘴里还不断嚷嚷着“杀人犯”之类的字眼……我没杀人!
我被警察按在地上,仰起头看向我的妻子。不同于以往的神情,她的脸上无喜无悲,彩色的眼睛带着复仇般的快感地看着我,嘴角轻轻勾起,我看到了她的嘴型:
你这个懦夫。

在那一瞬间我回忆起了所有的事:我杀了她,把她砌进了墙里……我骗过了警察,她却从墙里爬出来、从地狱里爬出来折磨我!她……她……
她的脸开始融化坍塌,像是夏天的冰块一样融化了下来。她那黏连着一部分皮肉的眼球流淌下来,形成了泥一样的、彩色的泡沫。那泡沫中又钻出无数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无数杂乱而尖锐的声音被肆意揉搓在一起,向我尖叫道:“你这个懦夫……你只敢对她施暴……你以为一切都过去了?但你摆脱不掉!你将永远受困于此、你将永远囚与此……囚于她的折磨之中,囚于那凝望的彩色眼瞳……”

注:该病人于昨日死于精神治疗康复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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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A*),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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