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锈眼和靡舌
这是我在这里营业的第一天，那个男人在学校门口附近晃悠了半个小时。
我在犹豫是否要报警。他活像是个流浪汉，脏乱的长发纠结下行，在他的面庞上盘结交错，使他的大半张脸隐没在阴影中，只剩下一张胡子拉碴的嘴，浊黄的牙齿和血红的舌头在其中翻滚咀嚼，这使我感到本能的厌恶。
但真正让我觉得诡异的是他的腹部，那里突兀地鼓了起来，撑开了他穿的破衣服，与他干瘪的腰部和肋部毫不相称。
或许我该先给他叫个医生。
他慢慢挪到了校门边的一家小卖部前，那里的老板像驱赶一条野狗一样驱赶他，快放学了，这样的人只会吓走小学生，让他做不成生意。他抬头看向我这边了，或许我可以效仿其它店家，在门口放一根用来拉卷帘门的钢棍。
他没有向我这边走，只是畏缩到了一个角落，眼睛发着光，盯着从学校里走出的学生。这使我感到极其不安，我的儿子或许也在其中，我应该出门去接他，今天的天气这么不好，阴沉又闷热……
学生们开始涌进那家小卖部，我把孩子安顿在店里，继续在柜台后面观察他的行为。他抚摩着肚子，先是愣愣地望着小卖部的老板，在确认自己没有被注意后，他挺直了脊背，混入了人群中。放学时段的校门十分拥挤，他成功了。
那个男人看起来像是一头野兽一样，我看着他咧开了嘴，舌头在空中搅动了一圈又缩回去，似乎在品尝什么。隔得这么远，我也似乎闻到了他腥臭的吐息。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什么，喉咙咯吱作响，双手已开始抑制不住地抖动。
他要做什么？我已经掏出了手机，准备报警，奇怪的是似乎没有其他人做出这一行为。
我看见他很迅速地俯下身，他捋了一下头发，我看见了他的脸。
奇怪的是，那张脸看起来只有二十来岁。
人群中爆发出女孩的尖笑，像是有什么在那里爆炸了一样，人们像浪潮一样退开，空地的中央是一个匍匐在地上的人，他伸出自己锋锐肮脏的指甲，从柏油路路面上抠起一根漆黑的长条。我依稀看到那是一根被踩踏过无数次的辣条，我看着他把那玩意吃了下去。
那个尖笑的女孩还在尖笑，她将手里的包装袋甩到地上，那个人扑了过去，把手指伸进去掏挖其中残余的香料和盐粒。
回家的路上有一个桥洞，我看见那个男人在里面呕吐，他的肚子越发胀大了。
过了几天，我没再看见那个人。我想念他，不断地回想起他咀嚼那根不能称之为食物的物体时陶醉的模样，以及周围看戏的人群中，我那偷跑出店的儿子，坐在自己厚实的书包上，双手撑着下巴，放肆的笑。
后来我看到一段文字，觉得很适合这件事情。
“这些生物不能称为完整的人类,但很多地方却都与人类相近。它们用两足直立、身体前倾，看起来就像一群狗；那仿佛胶皮一样的皮肤，使人心生厌恶。”
——H.P.洛夫克拉夫特《皮克曼的模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