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aqua
理查沉默的站着路灯下,站在他前不远处的一个男子,高高瘦瘦的,衣衫褴褛,看着有些落迫,手脚有些不自然的束着,路灯修建的时间有些长了,已经是一闪一闪的了,在昏暗的黄色灯光下,他急促的样子不难能看出他有些紧张,天空中乌云密布,看不到一点月光,可意外的,破旧路灯的光把他的面容照的很清楚。
长时间没有对话,理查有些受不住这气氛了,他不想张口说话,也不想就这样待着,像拼尽全身力气一样,慢腾腾的吐出几个字:“你怎么样?”那个男子受宠若惊的样子,急切的回答:“很好,很好,你呢?”这声音很沙哑,像是几年没喝过水似的.理查干巴巴的回着“还可以吧”。
厚重的乌云突然散去,月光挣开了束缚,不多加等待,不停留的又洒向世界每个角落,奇怪的是,银色光轮的罗裳没有了往日的安宁,平静,说不出来的感觉充斥着理查的胸口,他有些坐立不安,有了想马上逃脱这一切的感觉,理查的心里更加烦躁了,他没注意到自己的身影逐渐变淡。
“把我的画毁了,把我的画毁了!”那个男子高声的喊到,像饿狼一样向理查抓去,他的手却穿过了理查,像穿过空气一样,一定要把我的画给毁掉!”男子绝望的对着理查的残影,声嘶力竭的样子,像喜鹊的哀鸣。
理查猛的一起身,双手紧紧的抓住床单,被子已经被踢到了一旁,汗水浸透了床单,胸口剧烈的起伏着,脸上却面无表情的.嘴微微张开,像夜路上的孩子,硬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
“又是同样的梦”理查轻声的喃喃自语,他尽力的不去想这些事,可这样做反而记的更清楚了,这一周以来,每当夜幕降下,银轮升起,理查就会进入那个只有路灯的世界,一个男子站在那里,正是他另一世界的祖父。
理查去洗了洗脸,看着镜中的那个人,苍白的脸,看着很憔悴,空洞的双眼透出了他内心中满溢出的恐惧.理查胡乱的擦了擦脸,随手拿了一件黑色大衣披在身上,离开了屋子。
理查坐在火车上,放空的看向窗外.电车飞驰,但很平稳,坐在坐位上看着窗外飞快后退大楼,如同城市在运动.周围的喧闹声他一点也没有注意,不论是对电话甜言蜜语的男子,还是打闹的孩童,他们的父母在边上喝斥,理查手中紧抓着一张纸,力气用的有些大,纸已经不像最开始的那样光滑。
“布兰·蒙哥马利”理查轻念着这个名字,是他祖父曾经的好友,曾一起在巴黎那个大城市里在街上给人画肖像画,以凑出与艺术学院的学费,不过后来却放弃了这个坚持许久的梦想,却当了一个普通的销售员,具体原因未知。
坐了几小时的火车,来到了不列颠的首都.伦敦,日不落帝国虽然已开始似乎不可阻挡的衰退,但这座城市仍庄然的向世界宣告,尽管经过了残酷的世界大战,但1920年代的大英帝国仍是那个把地球仪的四分之一的土地染上猩红的强大殖民帝国。
不过理查并没有在意这些,经历了四年战壕生活的他,看惯了血肉横飞的景观,听够了枪炮轰炸的音乐,连腹中的饥饿也不在乎,招呼了一辆出租车.向目的地驶去,期望能够得到一个答案好能够解决这反复的梦,好让疲惫的心得到安宁。
出租车在一座豪宅前停下,全不掩饰主人的财力,理查直走到大门前,对门那边的一个男佣喊:“我昨天打电话来着,要见一下蒙哥马利先生!”。
男佣听到,连忙过来打开铁门,一边高声的说着:“您就是理查先生吧?蒙哥马利老爷吩咐过您要来,请随我去小客厅,蒙哥马利老爷要在那和您说话”。
经过一座小喷泉进了房子,穿过长长的走廊,到了男佣所说的小客厅,理查坐在了椅子上,男佣离开了房间,换了一个女佣进来,推着一辆小车,给理查前面桌子上的茶杯倒上红茶,在旁边放上点心,又推车离开。
理查等了一段时间,仍不见蒙哥马利出现,面前原本冒着热气的红茶已经凉掉,理查决定不再理会礼仪的事,他不太懂这些事,原只觉得应在主人出来后再吃东西,现在蒙哥马利迟迟不出现,不耐烦的理查直拿起杯子。
“我还想你什么时候才会拿起来”门开了,一个老人走进来,精神抖擞的说着。
“我透着门逢看你还挺累的”这个老人坐在理查对面的椅子上,这人正是蒙哥马利。
“你来这是想问你祖父那些事吧?”蒙哥马利身子稍稍前倾,双手交在一起:“你来知道腓力那家伙什么?”
理查喝下红茶,放下手中的杯子,看向这个活力的老人:“关于祖父的画,你了解多少?”。
蒙哥马利愣了一下,身子缓缓靠在椅子上,“仔细想下,问这个问题似乎是理所当然的,毕竟是那么有名的画”
“有名?”理查好奇的说。
“你没有看过么?”
“从来没有”
“这样啊”蒙哥马利叹了一口气,拿起一块饼干塞入嘴里,“那不介意我多说些吧?”
“洗耳恭听。”
“那好吧”蒙哥马利又咽了一口红茶,“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和你祖父在军队里认识的那时候还是维多利亚女王的时代,我和你祖父一起随自己国的军队法克里米亚和俄国人打,我是英国军队里的一个普通士兵,你祖父是法国军队里的,一个铁杆的波哥巴支持者,效忠拿破仑的那个夸夸其谈的侄子,波鸟巴说些什么为了重现拿破仑时代的荣光,脑袋就发热参加了克里米亚战争,和我被迫去军队讨口饭吃不同,腓力那家伙是自愿的,就跑欧洲那边,扔掉了自己安稳生活。
等到了战场,回到那就听着命令向俄国人的阵地冲,还没在俄国呆上一星期,就被俄国人的炮弹送进了军事医院,刚好和我隔了一家,说到这,理查,你参加过世界大战吧!有没有受过伤!克里米亚战争跟世界大战比不了”。
理查点了点失,军事医院里是战争的事实,在那里,荣裕被忘掉。
蒙哥哥利叹口气,接着说。
“腓力在军事医院里才意识到战争的残酷,不是骑士小说,不过跟其他只在那痛哭哀嚎的士兵不同,腓力常拿着支笔和一张纸写写画画,他画的还不错虽然当时的他比不过那些有名的画家,和后来的画也不能相提并论,其实就像是两种风格一样。”
蒙哥马利顿了顿。
有些说远了些,不知道怎么这么说,不过那时的我也对画画有些兴趣,所以一来二天就和他说上话了,其他人对画不怎么感兴趣,只有我们俩想战后做些什么,于是就这样我们也就成了好朋友,想一起战后在巴黎的艺术学院一起学画画,梦想成为有名的画家。
而我们也的确这样做了,在战争结束之后,我和腓力幸运的留下了命,我跟他跑去了巴黎进了一个挺有名的艺术学院,为了支付学费和其他生活费用,我们俩个就在街头上给人画肖像画,靠这个来谋命,我们的画画水平还不错,不少衣着亮丽的人都会在我们的画板前停下来,所以有时候我们还能去还算有点名气的小餐馆吃一顿”。
说到这,蒙哥马利的语气开始变的有些惆怅,他接着刚刚的话继续说。
本以为我们就会这样一步一步完成我们的梦想;完成艺术学院的学业后,我们开始全法国的逛,四处画些风景画.省下点钱后就去找个便宜的小模特,对着画着.不过并没有如愿,请别误会,我们并不像很多画家一样温饱都是个困难,不,并不是,其实我们也算是小有名气了,也有不少权资特意找我们去画个肖像画,那时波拿巴当上皇帝也有挺长一段时间了,封了不少银行家之类的新贵成了贵族,这群新贵族学着路易时代的那邦旧贵族.画上个自己的画,通过各种方法去表现自己和从前的不同,而我们就被他们看上。
我们的画画水平是写实的那种,画出的画虽然不如现在的相机,但也能很好的表现特征,而我们也能很巧妙的去掩饰缺陷这就是我们能受青睐的原因。
不过这大概是那时我们没出名的原因吧,缺少一种想像力,但我们没放弃我们的梦想,靠着这个我们的收入不错、也成家了,就算是后来普鲁士人来了也没对我们有什么影响,这之后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都没什么,平平淡淡,我们去给新贵们画画,去艺术馆欣赏,回家和家人说一说互相的经历,直到有一天,我去他家找他给一位银行家去画像,敲了许久都没应声,我开门进去,房子里很乱,乱的都以为是被抢劫了,到了画室前,门没有关,掩一下都没有,只是大开着,染料洒遍了地,墙上也是,腓力就在地上,有些像惊恐的样子,大口的喘息,我刚想问是不是被抢了,就被他前面的画板的画所吸引了。
这副画是怎样的一副画啊.要用怎样的话才能描述出来?那种色彩的运用,那种色彩的对比,我翻遍了记忆中的关于画的一切,没有一个可以和这幅画相提并论的!
常常有人说人了解自己,那以了解其他事物,只能了解表面,而这个比喻不大好,对于我自身来说,来拿我的画画水平来说,我就如同一个湖,我深深刻刻的了解自己,能够知道这个湖有多深,知道湖底的石子有多少,知道湖底的淤泥的触感。
而这幅画不一样,完全不一样,看到了这幅画,就会知道一个特别残酷的事情,我深刻知道了差距的含意,看到这副画,就好像远远的站在悬崖边上,眺望远处的大海,没有接近,没有触碰,没有潜入其中感受,只是远远的看去,看到和地平线连在一起,没有边迹的海,没有真正潜入海去,也能知道湖与海的差距。
就在我震憾于画中,腓力起来,大喊着不要去看那幅画,就向我扑来,他想毁了那幅画。
我紧紧的抱住他,去阻止他的行动,尽管这么说很奇怪,一副画本应该由它的主人处置,可这副画,这副画不应该这样,当这副画创作出来后,就不仅仅属于他自己的了,这是属于世界的艺术”。
理查沉默了一会,询问着:“祖父他为什么要毁掉画?这里有什么原因?”。
蒙哥马利摆摆手,继续说。
“不知道,在这之后腓力的画就出名了,先是邻居,熟人,后来是是那些给画了肖像画的权贵们,再之后,就是各个艺术馆的人,报纸的记者,腓力出了名了,每个报纸上都要写他,如果哪个报纸的头条不是腓力,大家就会认为这家报纸的老板疯了,过不了多久就会倒闭,无论是谁,看了那幅画就赞不绝口,每个人都说腓力是19世纪最伟大的画家,这幅画使所有同时代的画家都默然失色,不少画家看到这幅画后都受到了打击,然后放弃了艺术生涯,也包括我。
不过不用担心我,我过的很好,当了个销售员后没想到很适合,不久就有了自己的生意,到现在做到了这个样子”蒙哥马利用手还绕了下周围。
“腓力获得了一个画家所梦想的一切,崇高的地位,名誉,当然钱也不用担心,不论是谁都想得到他的画,可腓力很奇怪,他并不感到开心,就像活在恐惧里,他总是嘟喃这幅画很可怕,我去问他的时候,他满是惊恐的说,这画是他在睡梦中,听到了远处不可知的存在的梦语,被控制了手所画的,我不太理解他的话,大概出色的画家都有点疯吧。可没想到,在一个夜晚里,他闯进了艺术馆,想去毁了那画,还伤了几个人,因为这个,他被送进了疗养院,在里待了一段时间就死了、我回到了英国,后来你的祖母也带着你们一家来到了英国,去躲避流言非语”
“那幅画是怎样的一幅画?”
“怎么?你没看过?”荥哥马利愣了一下,接着说。
“当你看着那幅画的时候,心里的一切烦闹都会消失,看到那画就会很平静,像疲惫时洗一个热水澡”
“那到底画的是什么?什么主题?”
“主题?主题就是”蒙哥马利僵住了,瞳孔放大。
“到底是什么来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汗水冒出,浸透了蒙哥马利的衣裳。
我想起来!我都想起来了啊!”蒙哥马利尖叫起,滑倒在地,仆人们应声而来,惊慌的围着他,不知道怎么办。
“不要,不要!怎么是这样,不要!”蒙哥马利惊恐的叫着,疯了一样在地上乱动,像见到最可怕的东西一样,又高声尖叫一声。
蒙哥马利就这样死了。
理查恍恍忽忽站起来,没有理会仆人的哭喊声,离开了蒙哥马利的家.他抬头看着伦敦灰蒙蒙的天,决心去巴黎看看那画,把事搞明白。
坐着轮船来到法国,又登上火车去巴黎,到了放着画的艺术馆前,已经过去几天了。
进了艺术馆,刚好看到馆长在为大家介绍新的艺术品,理查待他说完话,动身拦着他。
“您好,请问腓力的画在哪里?”
“腓力的画?”馆长茫然了下然后回过了神。
“哦,我知道了,我们艺术馆最珍贵的产品,请随我来,字在前面那里。”
理查跟着馆长走边问着。
“您对那幅画很了解?那幅画是关于什么的?”
“我当然很了解”馆长自豪的说:“就是我把那幅画安置在这的,我还见过画的创作者,腓力先生”
馆长走到一个护栏前,那里许多人挤在那里,馆长对着理查说着。
“护栏后就是了,这幅画每天都有世界各地的人来观赏,至于主题是什么,只有当你真正看了才能明白,是任何话语都无法描绘的伟大作品!”
理查也只好挤着人群,远远看去那画。
言语是表达不出来的,当看到了那幅画,理查感觉世界好像停止了一样,在这个世界里,他感受不到了周边的人群,感受不到艺术馆的存在了。
世界只留下了他和画。
理查沉浸在了画中,时间在此时凝固,不再流动,这是这幅画的魔力,魔性一样的魅力。
理查痴痴看着这幅画,世界上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了,怎么有人会想要毁掉这画?
毁掉?理查一下自清醒起来,他想起了梦中的事,想起了蒙哥马利这幅画让他忘掉了这些,只沉浸在画中!
汗水从理查的额发中流出,衣服里已经被浸湿,理查发着抖再次看向那副画。
理查看清了这幅画,不知是怎么把颜料混在一起,才兑出的让人发自内心的厌恶的颜色,奇异的线条用不可理解的方式合在一起,画中的景像,绝不是存在于这个星球上的任何一个角落,分不清画中天空与土地的分界,却毫无疑问确定两者分明。
理查听到了声音,来自画中的声音,真真切切来自画中,在那画中的最深处,好像有个身影。
理查颤抖起来,眼睛不受控制的合了一下,他惊恐的发现画中的身影变大了,又或者说朝着画框而来,而理查深切的知道,这绝不是幻觉。
他大叫了一声,摔倒在地,而在视线离开了一刻,身影又近了一些。
“你在做什么啊?”周围的人不满的说着。
“仔细的看那画!”
理查厉声喊着“好好看看画真正的样子!
“你在说什么啊?画就是画,”
人群厌烦回过头,所有人都僵住了身子,尖叫声充斥着艺术馆。
整副画是扭曲着,连带着艺术馆都失去了原本的样子。
人群互相推慢着,挣扎的逃离这里,理查被推倒在地,头狠狠撞在地面血从额间流下来,流进眼睛,让理查看不清四周,理查擦了擦眼,头昏昏的,晃晃站起,发现四周不是艺术馆的样子。
理查在画中的世界。
这画中的景色奇异,理查如同沉入了湖水中,感受到水的挤压的感觉,离奇的还能够呼吸,他的周围昏暗昼夜不能分明,只在应是湖的底部有道闪光,理查奋力游去,在潮湿的泥底,札根在泥土中的不断扭曲的不明物中,金色闪光更加闪烁,理查尽力靠近,惊恐看着光中景色,在那光里,理查看到他自己,他的过去,他的经历,都在这光里同时进行。
理查忍着恐惧,抖着手向光触去,触到了光,他没有感到一点温暖,光又一闪,理查发现周围景像变化,他站在光秃的没有一点起浮的平地上,他听到一些水声,颤颤抬起头,湖水在天空悬挂。
混沌样的阴影向他聚集,天上的湖水渗出一些雾气向他而来,在其中闪着磷光似的绿光,刺耳的尖叫声夹杂在雾里,随着靠近而清晰,而聚集的阴影凝聚出一个身影,是他在艺术馆时由画中看到的身影。
理查奔跑起来,托着僵硬的身子,随意选个方向,只想远离那个身影,那个身影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可理查却听到了笑声,他认定来自那个身影。
理查掏出了一把小刀,这原来是毁画准备的,他深知一把小刀不会有什么作用,只想让自己可以稍稍安心些,尽管他用尽力气,阴影却离他的距离不断缩小,体力减少,速度变慢,身影和他拉近距离的速度却没有改变,如同是在玩弄他。
理查绝望抬起头,诧异觉得天空的湖水如同画布,不知哪来感觉,他奋力一跳,闭眼扔刀过去,落地时头砸在地上,昏昏的听到画布划破声音,忍着头痛睁开眼睛,看到一群人茫然的从艺术馆的地上爬起。
理查不知那画究竟是画的什么,那伟大的力量,隐藏在脆弱的画布下,他只知道这一切绝于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