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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电台

更新: Mar 14, 2023  

我与电台

作者:AdonMelek

冰冷而阴暗的潮湿洞穴驻足于此,我伴着氧气罐潜入于此,这是我唯一的依仗,是我生存的防线。我在海水中缓慢地穿梭,蠕行,我抵着墙壁进入到了那洞穴深处。或许是海水的冲蚀,模糊不清的壁画占据了大片墙壁,一个又一个我近三十年间从未见过的生物的外形,斑驳杂乱地刻在上面。

咔嚓,咔嚓,不知是那洞穴的更深处我还是的身后,亦或是左右侧,无数断裂声像是在拉扯着我的大脑,给我带来痛不欲生的感觉,尽管那声音在数秒后便消失地一干二净。脑内的断层似乎连接起了一些事物,我抬起头看向那些壁画,那或许是壁画,或许曾经是,但现在,一个又一个神异诡谲的生物似乎活了过来。那是巨大的,爬行着的生物,祂们并没有张开血盆大口咬向我,也没有向我扑来,我和祂们就这样相互注视着。

咔嚓,咔嚓,似乎是弦的崩断,又像是线的断裂,在一声声咔嚓声中,眼前的光景发生了变化。

“史密斯小老头,快点查完就滚出去吧,滚的远远的,和你在一起是世界上最无趣的事情。”

我伫立在原地,我知道那名精神病人似乎对着我在说些什么,但我也不知道他对我说的那些语言,是否有意义。

咔嚓,咔嚓,断裂声四处而起,我看到那名精神病人——劳伦,我负责的精神病人的脸上似乎漂浮着各色的线条,它们连接起我与他。

“史密斯小老头,非要我撵你出去吗,这医院里面我最不想见到的护工就是你了.”

我看到他走上来推了我一把,那或许只是轻轻一推,但我的近乎凝成块的黑眼圈却与地面越来越近。
咔嚓,咔嚓,我身上携带着的笔被我压断,刺耳的声音一股脑冲进我的身体。——滴答,滴答。那是时钟的声音,我很确信,那声音强撑着我的意志与身体,我从床上爬了起来,一旁是这所精神病院的院长罗德先生。他关切地向我询问着问题,在那一旁战战兢兢的是不久前我见过的劳伦。

“史密斯先生,我们都知道你很久之前就睡不好觉,每天起来脸上的黑眼圈都会多一层,也确实知道你经常会突然陷入呆滞,但是——您能否告诉我,这位劳伦,这位不服管教的精神病人,是不是伤害了你。”

“别胡说,史密斯小老头,你得说实话。”劳伦在一旁小声嘀咕着,但我听得一清二楚。

咔嚓,咔嚓,似乎是我的骨头发出来的声音,亦或是别处传来的,但我的嘴巴还是张开了,伴随着那令我疯狂的咔嚓声。

“没有那回事,罗德先生,是我自己没站稳晕倒的。”

罗德先生显然没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他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随后拉着劳伦便从我的视线中消失了,我只当劳伦又要遭罪了,便靠在床头,听起了床头柜放着的电台,虽然劳伦一直说我小老头,但我只有二十多岁,是这所医院最年轻的护工,但凝结的黑眼圈与疲惫至极的神态实在彰显不出我应该有的活力。我的爱好也只是听着电台,做些自己的事情,趁着那该死的咔嚓声没到来的时候。

“失眠症在阿卡姆地区普遍存在着,尽管它不是一种传染病,但人们至今不知道为何它为何会在阿卡姆地区广泛传播,这仍是一个未解之谜,而今天我们也注意到了有不少患有失眠症的阿卡姆居民时常聆听本电台,今天我们便会随机邀请一位深受失眠困扰的听众来分享一下感受。”
咔嚓,咔嚓,那是电流声吗?我不确定,但这次我并没有陷入什么该死的梦境,而我的视野却骤然缩小,黑暗侵蚀了我的视线范围,我不确定是我看不到那些地方,还是那些地方消失了,但此时我却像回到了早上的那个海底洞穴,水声似乎灌进了我的耳道,电台的电流声也逐渐清晰。

“这位先生,想必你备受失眠的困扰,能向大家讲述一下你的感受吗?”

电台主持人的声音穿透电台与海水,似乎直接到达了我的体内,在我的五脏六腑中回想,反胃感从下到上,又从上到下,我这辈子都没有那么想吐过,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强压了下去,我的嘴巴不受我的控制开合了起来,海水灌进我的身体,似乎我体内的一切,我的器官,我的意识都要冲破海水的阻挡,但却被强压下去。我的眼睛已经失去了所有视野,我什么都看不到。

眼白占据了我的一切,我只有这么一个想法,我的眼球似乎已经翻了个面,我所能看到的黑暗,或许是我自己的眼眶。我的身体颤抖着,这是我能感受到的事物,我的耳朵此时也什么都听不到,但耳朵的痛感似乎向我说着什么,也许我的耳膜已经被这海水冲破,我的嘴巴仍旧开合着,不断地灌进海水。我身体的每一个连通着外界的事物,都被这海水堵了起来,我体内仍旧有什么在挣扎着,我分不清那是我自己的东西,还是海水带进来的东西,祂们在对抗,像是故事中神话生物的对抗,惊涛骇浪,而我的身体只是祂们的战场。

“失眠的感觉是痛苦的,而我虽然一直失眠,但我却会在生活中突然陷入梦境,就像是补觉一样,不由自主的陷入呆滞,而那种感觉…也许是一片海洋,我沉没了,就在那里,似乎梦境的源头就在那里,我感觉我的五官,我的一切能感知的东西都被封印了,似乎是那片海洋堵住了我,似乎我体内有什么东西要出来,我不知道,这很痛苦….”

“先生,这确实很痛苦,也对生活有严重的影响,我们都不想体会这些痛苦,我也相信时间会治愈我们,会有方法的,那么先生,对于这种情况你是怎么面对的呢?”

对话不断地进行着,而我听不到,我也看不见,但我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这些对话直接在我的脑内浮现,我只是关注着他们的对话,我的意识已经不允许我进行更多地思考。

“说实话,我没有什么应对的方法,我无法控制我自己,我会在某一瞬间突然进入一种神奇的状态,当我清醒过来时,我同样会有一段时间无法行动,而这也让我的处境很危险,说不定哪天我就会突然出什么意外…同样的,有一种类似断裂的咔嚓声会长时间萦绕在我的耳边,我想逃离它们,但很显然我做不到,我日日夜夜受其困扰,这种感觉会让我疯掉的,或许就在不久的将来。”

“哦,好吧先生,我很同情您的境遇,但现在医生们正在研究这些东西,会有方法的,他们会成功的,也希望先生的情况能好转一些….”

对话戛然而止,而我仍旧饱经海水的侵蚀,痛苦稍有好转,我的视线中的黑暗也稍有好转,起码我能看到那台老旧的电台,仍旧在我的面前,我挣扎着拨开那些碍事的海水碰上了那个电台。
咔嚓,咔嚓,令我没想到的是,电台在我的眼中呈现出一道道裂痕,我的视野也突然被这裂痕分成了好几份,像是某种动物,我的视线变得低矮不清。而呼啸声便随着海水搅动了起来,朝我而来。电台在这时发出了激烈而刺耳的嘶嘶声,一道道可怖,惊悚的叫声传了出来,我此时沉沦在海水之中,难以一一分辨,但我还是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那是我的音色,我知道的,那是我的声音,它断断续续地朝我说着,平静而诡异。

咔嚓,咔嚓,眼前的光景再次被什么东西撕裂,连同我的声音一起,似乎我不再是我,那电台才是我——“罪恶的血脉,被奴役的血脉….奴役不应传承,杀死那些仆从,包括你,该死的,虚假的史密斯…”

滴答,滴答,缓慢与轻快的滴答声同时响起,我的五感似乎再次回到了我身上…就好像我真的失去过它们一样。我从床上僵硬的爬起,也看清了我目前的情形,床单早已被浸湿,不断地水滴滴落床底,我的衣服紧紧贴在我的身上,冰冷感与粘稠感夹杂着传来。

床的一旁站立着罗德先生,他看着我的眼睛,我也与他对视,我们都能从对方眼中看到神异的情绪,我尝试开口,但我像个大病初愈的病人,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什么地方供我驱使。无言地寂静持续了一会,由罗德先生打破了。

“史密斯先生,我想——我和你都有些话需要找个人倾诉…关于,你的失眠症,或者说,某种寄生于你的家族,永无止境地奴役你们的一种生物。”

尽管我的身体无一不在阻止着我做出任何表达同意的动作,每一个细胞都在警示着我,每一个身体部位都在试图摆脱我的控制,它们像是有了自我意识般,脱离了我的控制。我的身体似乎入主了其他生物般,而我的精神,我的意识只能做些无言的反抗。

咔嚓,骨头的摩擦伴随着痛苦而来,我的头部在与我的身体做着相反的事物,我的头部做出了点头的动作,朝着唯一的光亮,罗德先生的方向,低了下去,我想,在这场不对等的对抗中,这是我最大的胜利,对那诡谲疯狂,深入我脑髓无时无刻折磨着我,奴役着我,使我变得不像我自己的那东西,所施以的还击,尽管微不可查,但那是我二十几年来最大的慰藉,与可怖未知的存在,一次终生的博弈。

我跟着罗德先生到达了一个我未曾见过的,或许是不久前建的,一个阴暗的地下室,罗德先生打着手电提供了唯一的照明。

“史密斯,我想,我应该先让你了解一下你身体内的那个东西。”

罗德先生举着手电拿起了一份档案——“史密斯,你的家族成员曾经有过精神病对吧?”

我木讷地点了点头,我并不清楚这是什么意思,这跟我体内的那个怪物有什么关系——除非,这些精神病和那怪物有着某种联系。

“你体内的,或者说这副身体也已经不算你的了,居住着一种抽象的实体,祂们一般不会显性,起码不会让你看到,祂们汲取人们的精力,在梦境中折磨着人们,并以此为生,那是大部分人从未触及的领域,那是恶魔居住的寓所,在我们每个人体内,总会有爆发的那天。”我看到罗德先生指了指我的头部,或者说,我的脑子。

“我和祂们的往事就不提及了,我一般称他们为——罗伊格尔(Lloigor)如果你还没被侵蚀得如此严重的话,你兴许能在那些海底壁画中见识到那些恶魔真名。”

我看着罗德先生拿出了一份老旧的簿子,摆在了我的面前,在手电的光下,上面密密麻麻,崎岖怪异的文字聚集在一块,令人生厌。他指着一个地方,我看得到,那是我的名字,再上面是我未曾见过的一些人,但他们的名字毫无疑问至今仍刻在我的族谱上面。

“他们,或者说祂们,都是这条罪恶血脉,罗伊格尔肆意妄为奴役我们的一条分支,祂们不会放过这条链上的每一个人,血脉的传承千年不断,而祂们,也会一代代,在你们脑中孵化,像是寄生虫一样日日夜夜对你们施以折磨——想要在人类的立场上打败祂们,唯有自断双臂,或者,简单点说——砍断这条罪恶的血脉,无处可去的罗伊格尔,便会随着一个家族的覆灭而短暂消失,我们无法彻底消灭祂们,史密斯,你得知道,你也得知道,如果我们不反抗,遭殃的只会是更多的人,你的孩子,你的家人。”

罗德先生捏了捏那簿子的角,随后将它扔到一边,那沧桑的脸并无多少波澜,就好像,他已经不止一次对抗罗伊格尔,这人们脑中的恶魔。

“你不会接受的,我知道,所有人都是如此。”罗德先生将一个包裹塞进我的怀里,不由分说地将我从地下室退推了出去,用力地关上了这扇不知尘封了多久的地下室大门。

“怎么了史密斯小老头——哦,院长,我听到声音就来了。”

我的眼前有着密密麻麻分部的裂痕,从那裂痕之中不断伸出细丝——我的眼睛逐渐清明,再越来越清晰的画面中,我看到了那些细线,一个个微小球状物体在其上鼓动着,微微颤抖着,不断在我和劳伦之间输送着什么,那微微发光的线体上似乎有着特殊的物质存在,不断地如同血脉涌动般起伏着。那是独特的生物质感,我不会认错,我想去抓住那些细线,我的手在一瞬间扶上了那些潮流般奔涌的细线。

咔嚓,咔嚓,一条条细线在碰到我的手时悄然消散,不断的断裂声再次在闹钟撞击着,剧痛——那是剧痛吗?我的脑中突然出现这样一个问题,我的感觉变得有些模糊,似是灵魂的出窍。

“史密斯,你应该注意得到那些线,那是罗伊格尔之间遇见后会产生的一种物质,如果我想的没错,劳伦将会开辟出罗伊格尔新的一脉,从他开始,他的孩子,他的家人,会成为一个又一个罗伊格尔的巢穴——你要做的事只有一个,杀了他,用我给你的枪,这里没有别人。”

背后重重的一推,罗德先生的低语,劳伦正望着我们不知做些什么,我沉溺于这些复杂的事物,似乎我心中衡量事物的天平,一边是他人,一边,是罗伊格尔,占据了我心中的全部,刨去本属于我的所有。

那也许是几秒钟,也许是一年,起码对我来说,我似乎老了不止一岁,一步又一步地朝向罗伊格尔,那些恶魔所希望的,祂们身体的巢穴,那令我不安,或许不多些时日,在一次次血脉的断绝,一次次对同样居住着罗伊格尔的人们痛下杀手的时候,我会彻底成为一个空壳,我要尽快行动了。

“史密斯,我们除掉了一条名为劳伦血脉的源头,但更大的源头在你,你知道我的意思吧——杀死你的血脉,杀死他们,你已经杀了劳伦了,是我逼你上的这条绝路,没有退路,你的身后是我,我会用枪堵着你的咽喉,看着你一步步走下去的。”

土已被埋平,那里安葬着什么,罗伊格尔?我的病人劳伦?我的心?血脉的源头?我已经分不清楚了,劳伦死了,死在我的枪下。

——血液喷溅于地,劳伦还是那个劳伦,活跃而有活力,我看着他胸口的血似乎源源不绝般喷了出来,溅在我的鞋上,我的衣服上,我的裤子上,我的——那名为罗伊格尔的恶魔居住的躯体上,我看到劳伦拼命地朝我们吼叫,他的手风一般的摆动,无规律而杂乱,劳伦并未第一时间倒下,我看到他的脚步向前挪移了大约几公分,他的嘴唇不停地蠕动,他想说些什么,但我的听觉似乎被剥夺了,我听不到任何一句人类的语言,而我的脑子却像变得更灵活了似的,听到那非人的语言背后——“史密斯,带着那电台,带着它做最后的了结,别只听罗德的话——那电台——那电台!——电台!”

劳伦那眼眶都近乎破裂的眼镜与我对视着,那是他的头颅,也是祂的居所,劳伦的头被砍了下来,是罗德先生做的,血液还在断裂处涌动,却逐渐变暗,失去了生机。我想蹲下去抱起劳伦的头向他道歉,我不清楚道歉什么,但我心中只有这一冲动,但我的身体——那该死的身体却像是把我的意识碾碎,我的身体变得有些冰冷,近乎尸体,僵硬的身体无法支持我做出那似是遗愿的动作——哪怕一毫米的移动也好,表明我的意识还存在与我的身体,存在于恶魔的体内,我的意识——真的没有消散,我不是罗伊格尔的宿主,我是史密斯,我的身体和意识都是我自己——阴暗的海水涌动着,似乎将我淹没,或者说,我的意识,而如今的我,却已完成了埋尸的处理。

“史密斯,最近会有一场风雪席卷这里,你应该知道怎么做的。”罗德先生将铁锹扔在一边,手派上了我的肩膀,我僵硬的肩膀颤了颤,机械式地点了点头——我要杀死我的妻子与不久前才开始上学的女儿,而我的父母——在不久前也离开了人世。

而我的意识——被那恶魔驱逐的意识,却又一次来到了那深不见底,浸人骨髓的深海之中,在我前面的仍旧是那劳伦念叨的电台。

滋滋,电流声充斥在这无边的深海里,在海水逐渐灌进我的身体后,那电流声逐渐清晰了起来。

“史密斯,我想现在你应该听得到,史密斯,我是劳伦,或者说,劳伦的意识,未被罗伊格尔污染的意识——现在我在这电台,不要惊讶,这其中的事情你我都不了解,我也无法向你解释,但起码,你的意识也在这,我亲眼所见。”

海水从我的双耳与鼻子涌入,逐渐冲击着我浑浊的脑髓,一团乱麻的我漂浮在这无光的深海中,似乎有什么异动在身边,有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什么在游动,又像是什么在爬行。

“史密斯,我知道你听得到,却无法回应我,因为我会向你说些我应该说的,做些我应该做的,为我那外面的躯壳,罗伊格尔·劳伦得以安息。”

——雪夜席卷了阿卡姆,这本就笼罩在阴云之下的城市在风雪映衬下更加凶险而可怖,我与罗德先生潜伏在了我家的房子不远处的一片树林中——明明那是我的家,那是我本可以回去与我的妻子孩子一同欢乐的家,但我的身边已不再是熟悉的人——罗德先生蹲在我的一旁,清点着带来的装备,这是一场谋杀,一场屠杀,一场——向至亲之人挥下屠刀的战争,而我却像是个提线木偶,按部就班地迎合着罗德先生,恶魔是罗伊格尔,我深信不疑,那么我呢,罗德先生呢,劳伦呢?我的意识似乎被分成了两半,一半在这,另一半

另一半——仍旧沉在深海中,对着那孤寂的电台,听着劳伦的话语,那声音久久不去,似是与我的精神建立起了联系。

“罗伊格尔会以血脉为跳板,成为笼罩在家族身上的阴影,这是肯定的,而现在罗伊格尔,或者说,罗伊格尔们——这是我从你的意识中了解到的,电台中的意识。你的体内,不止一个。”

海水逐渐翻涌了起来,一串串气泡出现在我的身体上,像是浮尸——电台之上也出现了许多泡沫,似乎有什么事物注意到了我们——我感知着周围的一切,这种感觉很神奇,令人沉迷。

“现在你的身体,应该正与罗德计划着杀害你的家人,所有有你血脉的人,都会被杀害,你的妻子,孩子,都是一份子——我不知道深海中你的意识有何感想,但我只负责传达信息,史密斯,你应该知道这确实意味着罗伊格尔将无处可逃,只得隐匿回深海。同样,你们一家,与我,都成为了牺牲品,这是必要的,也是残酷的,更重要的是,如果就这样一味执行罗德的计划,它会流产,会失败,我们会一无所有,相信我,史密斯,你要打败这片大海,而不是罗伊格尔,要夺回你的意识,在与罗伊格尔的斗争中,只有人类能抓住那一线生机,这是我们的可能性,而不是披着人皮的供罗德驱使的机器般的史密斯,在最后关头,只有你能赢,只有你,史密斯。”

海水上的压力逐渐沉重了起来,劳伦说的话我听得一清二楚,但我却很难想通这之中的意思——我要,打败这片深海,这片将成为我埋葬之地的大海?

“史密斯,时间快到了,我知道这很难,但你要克服,你要完成我们的计划,而我会亲自送你上路,这样才能解决你体内的罗伊格尔。”罗德先生拍了拍我的肩膀,在不见底的森林中,我们开始了穿行,踏上了这一不归路。

风雪夜,孤独的房屋矗立在积雪之中,雪花一片片印在窗户上,形成各样的图形,而这宁静,这来之不易的宁静——门被撞开了,门锁被毁坏的很彻底,我急忙套上提前准备的黑面罩,它很简陋,仅是为了不让她们认出来是我。我僵硬地掏出手枪与罗德先生一同威胁着她们,大声朝着她们呼喊,我从未在她们面前表现得如此——如此的不堪。

“在墙角蹲好!都别动!”

枪声首次出现在这个我曾经深以为爱的小屋中,罗德先生威胁着她们,朝天花板开了一枪,这枪声听来格外刺耳,我的嘴微微发颤,兴许是天气的寒冷,又或者是——那寒彻心扉的海水。

在那未知的深海之下,在那漆黑的海底洞穴之种,似乎有什么无形的物质涌动了起来,那些海水汇聚成一条条漩涡朝我涌来,我的眼睛紧闭着,却看得一清二楚。

“罗伊格尔——是祂们,史密斯,看起来你已经准备要杀了你的妻子和女儿了,这才惊动了祂们。”

我的眼球在眼皮下不停地转动,这神异的海水令我透过眼皮看到了那庞大可怖之物的出现——星星点点的光亮满布在祂们身上,诡谲的光芒刺通了深海中的每一处海水,无边无际的光亮充斥了这片海域,逐渐的,在那星点中,那丑陋可憎的原型缓缓显露出来,那蠕虫般恶心的头颅从那星点中伸出,其上的甲壳不停耸动,那尖锐的牙齿伴随着恶心的粘液喷薄而出,我甚至能看到那血盆大口下的浑浊之物,一对对副足由甲壳内伸出,那身处的地方似是被捅破般流着脓,令人生恶。

那犹如癌症般的肿瘤满布身上,像是脉搏般涌动着,不时有似黄非黄的液体流动,像是爆开般散发着臭味,尽管海水堵上了我的一切,那臭味却直达心扉。巨大的触手不知从何而出,拍打着海水朝我奔涌而来,那巨大的尾巴眼看着就要将我卷入其中——我的眼皮乍得睁开了,我的意识在这一刻似乎回归了我的自身,我当机立断排开我一旁的所有海水,似乎要将那些海水抽离这该死的地方,我拿起一旁的电台,力图去做最后的挣扎。

“史密斯,那该死的怪物朝你来了,电台,记着电台,用它回到你该回到的地方,用你的身体,伴你的意志!——”

哀嚎不绝于耳,血液奔涌于地,漆黑之夜暗影不绝,这是凶杀的现场,是精神与身体相斥之地,我在此开枪射杀了我的女儿与妻子,曾几何时我们可以三个人坐在沙发上,畅谈着未来——我举起那把砍下劳伦头颅消防斧,那血迹长留之地,我的申请恍惚——痛苦,不知为何,一股一样自我心头生起,我的身体似乎混进了另一个意识,另一个外来的意识——他不该出现,史密斯,他不该出现——我的神情极为痛苦,我的手臂青筋暴起,我不记得我是如何使一具身体做出相反的阻力——我不知道。

“史密斯!砍下她们的头颅,用鲜血为她们送行,为罗伊格尔送行!”

滋滋,电流声出现在了在场的二人耳中,那是一段清晰的电台声,那是我与电台,是我与我之间的心灵相通。

“我是史密斯,我被罗伊格尔囚禁了,我被当做祂们的狂欢巢穴,我们失败了,罗德,只有人能做出反抗,只有人能被盯上,从而打败祂们,你是不可能成功的,只有史密斯,身而为人的史密斯!”

在那一瞬间,我的眼神清明了起来,我从未这么清醒,黑眼圈从我的眼旁突然消失,那一阵阵伴着海水的漩涡也在我举在空中的消防斧周围弥散——罗伊格尔,来到了这里。

那巨大的触手从那漩涡中骤然伸出——“史密斯,直接砍,别犹豫,祂不会杀了你!祂需要宿主!”

那是劳伦的声音,伴着电台声传到我的脑中,我与我以非人般的速度骤然下劈——而一旁,罗德先生的枪也响了,几朵绚丽的火花在那触手上炸开,但显然伤不到其半分。

咔嚓,咔嚓。头颅断裂之声伴着我的血花于胸口溅开,双手于此飞向空中,那把消防斧上仍镶嵌着妻子的头颅——那无光的眼神死盯着我,而我却不能有任何一丝他心,如此残酷。

罗伊格尔早已将我的四肢碾碎,伴着妻子而女儿的尸身,她们伴着我似乎要陷入安眠,我的意识并未模糊,尽管我早已失血过多——我的身体早已被罗伊格尔渗透骨髓,我的每一处似乎都被替换成了罗伊格尔的场所,我似乎不再是人,不再会昏迷,痛苦——那么,史密斯·罗伊格尔,不是人的史密斯,现在又有什么用呢。

血液染红了已成人棍的我,同样染红了被挤压在一处的我的妻子与女儿,这是我少有的近距离观察她们的时候——她们真美,真的,在我还是史密斯的时候我的每一天,都是在她们的陪伴下度过的,她们给我安慰,给我慰藉,给我生活的动力,血液交织一处,恐怕,是罗伊格尔最佳的巢穴吧。

我的眼球逐渐凸出我的耳朵喷涌出不可思议多的鲜血,我的脑中,再次响起了电流声,我的五感被封闭了,是这幅罗伊格尔之躯陷入沉睡的前兆,到那时,我将束手无策,而另一扇窗在我的脑中打开,那属于我的人脑,被封存的意识。

“史密斯·罗伊格尔,这里是电台主持人史密斯,罗伊格尔先生正被困扰着吧,您也许还不知道外界发生了怎样的事情,我们都不知道,但罗德知道,你的罗德先生,另一位罗伊格尔先生,拜托了控制的罗伊格尔先生,谁说他不是呢?”

在我不知道的外界——罗德先生以近乎于飞的速度冲进了那罗伊格尔对我这一巢穴的怀抱,无数双副足与触手拉扯着他,他的整个上半身已入了罗伊格尔之口。

“罗德先生现在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接你到我这来,到电台里来,我们都需要引路的,我已经带了劳伦先生到达彼岸,现在是你吗——我想不是,史密斯·罗伊格尔,只有人类能打败祂们,史密斯,你说过的,你叫史密斯。”

罗德先生的上半身早已失了踪迹,但非人的体质使他残存的下半身仍伫立于此,站在我的面前,已成人彘的我清晰地看到他,罗德先生,他的残留的双腿直挺挺的在那,其上有一把嵌入血肉的手枪,扳机显露出来。

“只有人,史密斯,怪物是不会摆脱怪物的,祂不会摆脱祂自己,你的身体不会摆脱罗伊格尔,但是你的意识可以,我和你,我,史密斯,与你,史密斯。”

这栋已成废墟的房屋之上,有着一个摇摇欲坠的破损电台,它发不出声音,却同样有着声音,倾斜,坠落,那是它的声音

咔嚓,bang!

在那电台的压迫之下,扳机被扣响了,这是电台发出的最后声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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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那托尔·法朗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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