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苏鲁公社

驱魔节

Jul 7, 2025  

作者:土中之物

每当整个雪域高原沉浸在“古突”节辞旧迎新的喧嚣中时,在雅鲁藏布江某条支流旁那座名为“伦珠岗”的古城,却总是异乎寻常地寂静。孩子们会好奇地问阿妈啦,为何别处的孩童能向“恶鬼”投掷洁白的糌粑,嬉笑着将“灾祸”驱逐出城,而他们却只能在如往常一般的坐在灶火旁,听长者讲述一些语焉不详、带着寒意的老掉牙故事。每到这时,老人们则会望向远处沉默的、状若蛰伏巨兽的黑色山脉,眼神复杂,只含糊地说,这里的“鬼”,早已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被一种更深沉、更无法言说的东西被彻底“驱逐”了——连同驱魔节的欢笑一起。

那是在很久以前,伦珠岗的驱魔节,也曾是彩幡招展,欢乐吉祥的,然而同样也是很久前,在伦珠岗居民记忆中最后一次的驱魔节有些不被人们所理解和认识的恐怖事物,不那么合时宜的发生了。

雪域的驱魔节,藏语称之为“古突”,是先民流传下来的习俗,旨在驱逐旧年的邪魔与晦气,迎接新岁的吉祥。仪式的高潮,便是“驱鬼”的巡游。依照这座小城的传统,几名受邀而来的外地人将扮演恶鬼的角色。他们会戴上罗刹、妖女、疫魔等可怖妖魔的面具。他们的马匹亦被染得五颜六色,罗刹的黑马、妖女的黄马、疫魔的绿马等等。

节日的正午,这支“百鬼”队伍在一阵急促的鼓声与刺耳的铜锣声中,从城东专门为节日开出的“秽门”策马涌入。他们肆意嬉笑,挥舞着手中的简陋兵器和象征疫种袋的皮口袋,在贯穿全城的主街上大大咧咧地行进。街道两旁,男女老少早已等候多时,他们紧握着象征纯洁与力量的青稞糌粑团,毫不留情地向“恶鬼”们砸去。糌粑团在空中划过道道白色的弧线,伴随着人们的呼喊与孩童的尖叫,营造出一种既紧张又欢快的氛围。

“恶鬼”们在糌粑团子的“攻击”下,左支右绌,最终在穿过整座城市后,佯装不敌,狼狈地从城西的“胜门”逃窜而出。按照规矩,他们会一直跑到遇到的第一个水坑或溪流旁,将脸上和头上的面具投入水中,并将马匹身上的染料洗去,象征着一切邪魔、瘟疫与不幸皆被成功驱逐,沉入水底,永世不得超生。人们会欢呼雀跃,相信来年必将风调雨顺,人畜兴旺。

然而,这一次的驱魔节,却在黄昏时分弥漫开一丝难以察觉的诡谲。

那几名扮演恶鬼的外地人,在出城后不久,竟又骑着马,慢悠悠地从西门晃了回来。城门口的守卫有些诧异,但见他们神色如常,只是嗓音略显沙哑低沉,便也没有多问。他们自称略感风寒,而沿途的溪流都干涸,所以未能及时丢弃面具和清洗马匹,只好先带回来,打算在城中客栈歇息一晚再作处理。尽管守门人惊讶于这个季节的溪流居然会干涸,但是却也没说什么,只是让他们进来。

仔细看去,面具眼孔中,他们露出的眼睛比白日多了些许难以言喻的赤红血丝,像是彻夜未眠,又或是风沙迷了眼。他们脸上未卸的狰狞面具,在夕阳的余晖下,仿佛与他们的脸庞更加贴合了几分。而那些本应被洗去的彩色马匹,此刻身上斑斓的染料在昏暗光线下,竟隐隐透出一种暗沉的、如同风干血渍般的暗红色泽。马蹄踏在石板上,发出的声响比往常更为沉闷,马匹的影子在斜阳下拉得异乎寻常的长。这些马儿的眼睛和眼眶下却显得湿漉漉的,仿佛在流泪哭泣过,居然让人觉得这些畜生有些意外的悲伤。

这些细微的异样,在节日的喜悦余韵和人们狂欢后的疲惫中,并未引起太多的注意。

接着那一夜,城中不少孩童,被那些“外地人”用新奇的彩色糖果和会自行晃动的小巧拨浪鼓吸引。在黑夜中孩子和外地人笑着,闹着,然后孩子们着魔一般的蹦跳着嬉闹着,跟在那些高大的身影和色彩斑驳的马匹后,消失在通往城外深山的夜色里。

第二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艰难地刺破晨雾,凄厉的哭喊声便撕裂了伦珠岗的宁静。阿妈们发现自己的孩子不见了!惊恐的人们循着孩子凌乱的小脚印追去,很快便发现了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那些稚嫩的小脚印,竟与深陷泥土、显然是疾驰狂奔的马蹄印迹混乱地交织在一起,一路向着幽深的山口延伸。仿佛那些手无寸铁的孩童,竟能匪夷所思地靠着两脚跟上马匹疾驰的步伐。

最终,在一处隐蔽的山坳乱石滩上,他们找到了——但不是孩子们,却是那几名外地人和他们的马匹。

景象惨不忍睹,那些外地人的尸体,如果还能称之为尸体的话,早已僵冷,扭曲,呈现出死前经历过极度恐惧与痛苦的姿态。他们的皮肤,像是被某种无法想象的巨力硬生生从血肉上撕扯剥离,只留下一团模糊而恐怖的混杂白骨和筋腱的猩红肉块,五官和内脏不翼而飞,肢体和躯干混作一团,有的像是一坨糌粑丸子,有的像是卷烟一样拧成一条肉肠。

但马匹们的下场相比下,却显得分外精致,它们身上的染着颜色的马皮被完整地、细致地剥去,就像是被一阵风刮过,就露出赤裸的血肉,栩栩如生的站在空气中,保持着不同的姿态,像还活着一样。这些马儿的长长的,因剥去皮肤而露出白骨和血肉的骷髅头,用着黑色的空洞眼眶看着惊慌和迷茫的人们,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与厚重皮毛留下的恶臭气息。

更诡异的是,尽管尸骸暴露着,却没有野兽啃食过,就连山间的兀鹫也只是在高空焦虑地盘旋,发出不安的尖啸,竟无一只敢于降落啄食。仿佛这些血食之上,附着某种连它们都感到恐惧与难以下咽的的气息。

一些猎人在惊恐的人们散去后,继续追踪那些孩子们的足迹,发现这些小脚印,要么最后隐匿于河滩的深处,要么是大树的根处,亦或者是连最凶猛猎犬都不敢深入的洞穴中,尽管猎人进入后,发现这个洞穴是死胡同。

没有人知道那些失踪的孩子去了哪里,也没有人知道那日傍晚回到城中、并带走孩子们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它们模仿着人的形态,戴着人的皮肤,有着人类的智能,却绝非人类所认知过的存在。

自此以后,伦珠岗再也没有过驱魔节,孩子们再也没有回来。每当“古突”临近的日子,整座城便会陷入一种死寂,家家户户紧闭门窗,仿佛在畏惧着某种从记忆深处苏醒的、潜藏在群山之间、与这片土地同样古老的未知存在。那片曾被剥下人皮与马皮的乱石堆,虽然被盖上了玛尼堆,经过大师们的祝福,拉上经幡,却也成了无人敢靠近的禁地。只是,偶尔,会有胆大的牧民在雨后初晴时,迷途于那片禁忌山林的边缘,他们会说,在风声鹤唳之间,或是在山涧水流的哗响中,依稀能听到孩童嬉戏的笑声,或是断断续续呼唤“阿妈”、“阿爸”的细弱哭喊。但若循声而去,却只有空寂的山谷,冰冷的岩石,和在风中微微颤抖的灌木从。而那些被剥下的皮囊和面具,究竟去了何处,穿着“新衣”的东西们又去了那里?伦珠岗的人们都不知道。

伦珠岗的人们只知道,有些事物,永远留在了山里,也永远留在了他们世代相传的恐惧之中,比任何已知的恶鬼都更加让人感到恐惧。

ps:作者完全不懂西藏风俗神话,里面都是编,如果读者当真变成懂哥,只能说文化小偷就是你,shame on you,作者不背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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