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炎燊
我怀着忐忑的心情记录下这段文字,我想,当即将来到的死亡吞噬了我后,这些将成为最真实的历史——远比那喧嚣纷扰的虚假要可靠的多,在这灰色的世界中,这样真实的记录很稀少,但人们需要的就是这样的记录;也是对那些邪恶崇拜最宝贵的资料之一,因为这是我的亲身经历,它真实却又无比的虚幻,理智而又极度的疯狂;在我看到那恶魔般的小东西的眼睛的时候,我就意识到这世界并非人类的理性可以丈量的,可怜的阿什顿•霍华德妄图以人类的理性丈量它,这是自取灭亡;一个人妄图超越自然,就必然会堕落到自然之下。人类的理性与科技是如此的局限,而霍华德的下场完全是咎由自取。
我叫彼得•斯皮尔伯瑞,住着祖传的、有着古老邪恶传说的庄园,我的祖上可以说是有钱有势,庄园内现在还能看到一共十八世的斯皮尔伯瑞伯爵的画像;但到我的高祖父时,家道就衰落了,连伯爵的头衔都被抹去,到了我这里,就只能收拾四间空房,租了出去,有时还需要变卖一两件祖上流传下来的古董以维持生活。 在我生活的德文郡一带,常常流传着我所在的斯皮尔博瑞家族与一种伏都教所崇拜的邪恶神明——鼠神德洛古密德有某种神秘而不可名状的联系之类的传闻,这样的传闻纯属无稽之谈,实在是毫无依据,任何一个有着理智的人都不会相信这样的传闻。哪怕是这其中最骇人的恐怖见闻往往也少不了让人觉得讽刺的地方。有时候,这种讽刺的感觉完全来源于事件本身,因为它们是如此的荒诞和矛盾,但无知的人们往往只能用这荒诞与矛盾的方式去解释我们无法理解的超自然事物;然而另一些时候,它只在偶然地与事件中的人物或地点有所关联。这些神话和民谣显然是只一些粗陋的迷信故事,却仍让我颇为反感。最让我恼火的是,它们流传得如此之久,而且牵涉到了如此之多的祖先;这种传闻较为切实的、准确的、广泛的在人们口中传开大概起源于我曾祖父时期,据说他主持我们家业的那一年——也就是1812年开始——斯皮尔伯瑞庄园中常常出现一种掺杂了猫叫的喵喵声和老鼠叫的吱吱声的声音,这种声音如同远古恶魔的哀嚎,令人听了就感到不寒而栗,事实上,这种声音确实存在,我从小就常常听到,但那绝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恐怖,那应该只是某种科学尚未发现的稀有生物的叫声,绝没有传闻中的神秘而令人惊恐,有些老人甚至极为过分的声称,自己亲眼见过我的父亲组织过某种邪恶的仪式,因而当时令人们百思不得其解的恐怖死亡事件——这附近的村民大面积毫无征兆的突然死亡——也被怪到了我的无辜的家族上,这是对亡人的不尊重!是对斯皮尔伯瑞这高贵血统的亵渎和玷污!是别有用心者传出的谣言。这些谣言甚至不攻自破、自相矛盾——直至今日,尚没有哪怕一句的官方资料可以证明确实有一个崇拜鼠神德洛古密德的伏都邪教,更别说证明斯皮尔伯瑞家族和那邪恶的伏都教确实有可怕的关联了。 另一些恶毒的报道宣称“我”与某些神秘团体的领袖有亲密的交往;或者宣称“我”接触了某些怀疑与可憎古老世界里的祭师有着不可名状联系的学者。 我弟弟曾告诉我,当他拜访这个地方的时候,斯皮尔伯瑞这个姓氏曾让他备受冷遇。而我也发现,自己也因为相似的原因遭遇了些许排斥。直到我告诉那些迷信的当地居民我对自己的家族一无所知后,情况才有所改善。即便这样,他们依旧绷着脸,不太喜欢我,因此我只能通过几个正好来德文郡这一带度假的权威人士的调解才能打听到大数在村民之间流传的故事。或许,真正让这里的居民无法原谅的是我要为一个让他们憎恶和恐惧的象征进行辩护;在他们看来——不论这是否有道理——斯皮尔伯瑞庄园院绝对是个邪魔、幽灵、吸血鬼与狼人等一切想的出想不出的恶魔之代言词出没的地方,而斯皮尔伯瑞这个姓氏,就代表着恶魔在人间的代言人。 不过,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在取得这块土地之前,我的家族没有留下任何负面的记录,但在那之后肯定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有一部1786年的编年史称斯皮尔伯瑞家族“受到了上帝的诅咒”,那些炉边故事里全是人毛骨悚然的描述,而那些恐惧引起的沉默与隐晦不清的支支吾吾让事情变得更加骇人——若仅仅是举出了那些可怕之物的恐怖形象,我想那这本编年史完全可以看作是一本供人消遣的哥特恐怖小说。这些故事将我的祖先描绘成了一群世袭的恶魔,在他们面前,蓝胡子吉勒斯•德•雷茨、德古拉伯爵和萨德侯爵只能算刚入行的新手。有些传说还悄悄地暗示那段时间里偶尔发生的村民失踪案都与斯皮尔伯瑞家族脱不了关系。虽然当时对我的家族有不少负面的传闻,但直到1812年之前,还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这些无聊的传闻,在当时,这种道听途说的传闻甚至没有一个确切的主题,有说斯皮尔伯瑞家族的成员身上流淌着恶魔路西法的血脉——这些愚昧无知的人却并未想起《圣经》中路西法神圣伟岸的天使形象,完全将他看做了恶魔的代言词;有说我们都祖上是可怖的伏都教的大祭司,能得到“伯爵”的封号完全是邪术作祟。可以说,比起斯皮尔伯瑞家族在德文郡的声名狼藉,即使是臭名昭著的美第奇家族也算的上是赫赫有名、如雷贯耳了;然而,令人感到极端讽刺的是,斯皮尔伯瑞家族的邪恶名声和美第奇家族相比,完全就是虚幻的传说,甚至只能算是老臭的妇人的切切察察,连传说都算不上——要知道,斯皮尔伯瑞家族的恶臭名声的来源仅仅是那关于邪神德洛古密德的无稽之谈而已,而美第奇家族的不择手段和狡诈可是人尽皆知的历史。 我的房客有四个,分别是一个叫布鲁斯•米尔沃顿的业余惊奇小说作家,一个叫简•史密斯家庭女教师,一个叫罗伯特•福雷斯特的大学生和来历不明的阿盛顿•霍华德,与我同住的还有我的弟弟马丁•斯皮尔伯瑞,他的妻子艾利克斯以及我的侄子菲利普;在他们之中,为霍华德令我难以看透。 霍华德曾自费将房间改造的满目疮痍、矛盾滑稽,霍华德的房间尺寸绝对不能算小——事实上,他的房间要比另外三个租客大上不少——但却有着一个很怪异的不规则形状——我很难描述那房间的具体形象,那确实是极其困难的事情——北面的墙自外向内明显地向屋里歪斜进来,同时低矮的天花板也沿着相同的方向略略向下垂下。可是,除了一个显眼的耗子洞,以及其他几个耗子洞被堵住后留下的痕迹——奇怪的是,那耗子洞也不能被欧式几何学来解释,起码仅靠欧氏几何学是绝不能做到的,甚至我不确定是否维度的理论可以解释那奇异的耗子洞,那确实离奇,从墙面上看耗子洞,你所看到的完全不是一个二维世界的图像,而是一个三维世界的立体——房间里没有一个入口能通向屋子北面笔直的外墙与歪斜的内墙之间夹着的空间,甚至连以前曾存在过这样一个入口的痕迹都没有。但从整座屋子的外面看过去,那一边却有一扇被木板封上的窗户。而且从那些木板上看来,这个窗户已经封上很久了——起码从他改造房间的那一天就封上了;房间里有极多的书籍,而这些书籍的内容实在是矛盾的可笑——可是现在我仔细回想,有品位出来其中的恐怖韵味——其中有《狭义相对论》《物种起源》这样的近代科学论述;也有《波奇手记》这种骇人听闻、令人费解的邪恶书籍,那书中记载了很多不切实际的浮夸邪神的秘密,我无法理解是多么邪恶堕落的人写下了这本书——或许是大智慧者、窥见宇宙真理之片面者写的——我分不清;还有《邪神祭典》《血腥仪式》这类来历无法探明的魔法书,不,魔法?那简直高抬了这些书籍,是邪术!是女巫所使用的邪术啊,它们记载了纷扰的“神秘时代”时期的人们所使用的邪恶术法,以及不属于这世界的理性与科学的奥义。除了这些矛盾的书籍之外,他的房间里还有着大大小小的炼金器具,而一个小小的雕像,更令我难忘,那是一个老鼠,但他的造型却与现实中的老鼠极不相像,本该是长方形的长牙变得尖锐无比,前爪与其说是老鼠的手爪,不如说是带着利爪的缩小版人手,背后穿破皮肉的骨刺令人发慌,不可理喻而邪恶的病态身姿令人厌恶,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霍华德竟然给这老鼠本应该是眼睛的位置……镶嵌了一个上好的……绿色猫眼石!为什么会这么矛盾?真费解…… 虽说我对于那些迷信之人的胡言乱语表示嗤之以鼻,但我对这座庄园也不乏恐惧之情,庄园的布局完全是在人类的审美底线上徘徊,布满爬山虎的墙壁只会给庄园增加恐怖的色彩,哥特式的神秘、恢宏与阴森让人感到不寒而栗,符合欧式几何学但并不规则的房屋令人担心,我想,不会有人相信那是人类制造的正常居住,而那不规则庄园布局又似乎隐藏着什么诡异的秘密,明明看上去也没有什么特定的含义,但却以某种不可名状的规律排列着;学习建筑学专业的罗伯特常常与我谈论庄园中的不可名状的那种布局,他认为,这并非无心之举,而是有意而为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一定与附近伏都教中流传的鼠神德罗古密德那不可名状的联系有关,或许那纯属无稽之谈的传闻,正是因为我们庄园这诡异的布局而传开的。许多人都曾详细研究过这座建筑——因为它古怪地混合了多种不同的建筑风格:它拥有几座哥特式的小楼,但这些小楼下方却是撒克逊式或罗曼式的构造,而建筑的地基又表现出了更加古老的建筑风格,或者混杂了好几种不同的风格——如果那些传说是真的,其中包括了罗马式,甚至德鲁伊式……建筑师和考古学者都很喜欢勘察这座从那段被遗忘的岁月里残留下来的古怪遗迹,但附近的村民却非常厌恶这座建筑。数百年前,当我的祖先居住在这座建筑里的时候,他们就讨厌这座建筑;而现在,他们依旧讨厌它,厌恶那里面恣意滋生的苔藓与霉味。 如果在低空中看,我们很轻松的就可以发现,在庄园的正中央有三根呈不规则三角形的巨大柱子,那三根柱子的构造完全不符合欧式几何学凌乱而无法理解,上面布满着黑色的诡异粘膜,让人感到惊奇而恐怖,我曾尽力的安慰自己,这不过是装饰作用,或许是因为我的祖上的审美和正常人有什么区别,而并非与那邪恶的伏都教有什么关系,但当一天晚上,我看到霍华德在庄园中不断的探索,尤其对庄园的平面图和那三根扭曲怪异的柱子极其关注——或许这并非是他第一次探索庄园这诡秘的布局了,然而这次的成功巧合的被我发现,可是每当我想起这怪异的巧合时,却每每不寒而栗——更加可怕的是,霍华德手上还拿着那本诡异的可怕书籍——《波奇手记》,即是是我那并不灵敏的大脑也在一瞬间反应过来:一切都完了,那些可怕的超自然传闻竟是真的。 那是十月三十日的晚上,我透过窗户外细密的爬山虎隐隐约约地看到霍华德鬼鬼祟祟的在庄园中摸索着,不断的研究着手上的一张纸,我通过纸上的图画断定,那正是庄园的平面图纸,他逐渐的走到庄园中央的那三根柱子边,右手哆嗦着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东西,放到三根柱子中央。老天爷!我急忙拿出了一把望远镜观看,天呐,那正是他那病态的老鼠雕像。他对着那可怕的、病态的雕像手舞足蹈了一会,跳的尽是些夸张粗鲁、亵渎神明的舞蹈,那舞蹈远比庄园外面那些无知村民在万圣节前夜的狂欢和舞会要疯狂的多,口中呢喃着某种怪异荒诞的话语,那呢喃我从未耳闻,却了然于心,我觉得自己曾经知道,或者至少听闻过这种非人的语言,这种熟悉的记忆甚至比我的任何记忆中的过往都要古老,却又无比清晰,仿佛这呢喃是我前夜方曾倾听;甚至早在我以目前这具身躯的形貌降临在这世界之前。那小东西的眼睛在他跳完那亵渎诸神的舞蹈,吟诵完那令人崩溃的呢喃后,立刻放出了一阵绿色的光芒;那绿色的光芒几乎将我的心灵淹没,无尽的恶意涌入了我的脑海,我举步维艰,即是是呼吸都如同吸入了无数棱角分明的沙粒一般感到疼痛和干燥,这种感觉让我极其不适应,如同即将窒息一般,我的四肢全部感到了如同被地狱之中的烈火焚烧一般的剧烈疼痛——虽然这疼痛是我的精神带来的,仅仅是我的神经在极度紧张和绝望的情况下带来的幻觉,但我确确实实的闻到了一股诱人的烤肉香味。 那光芒邪恶的令人心慌,思如泉涌的作家因那光芒而滞笔彷徨;那光芒诡秘直冲入人心房,理智的学者为它发狂;那光芒混乱惹人迷茫,智慧者因它再无思想;那光芒扭曲本无形象,却引人邪思睹神真相;那光芒断连杂乱无章,催生者尽快步入死亡;那光芒凌乱令人恐慌,令观者宛若身处异乡。他看上去很满意,脸上露出释怀的表情,把那个小东西重新揣回了口袋,踏着满意的步子走了;然而我注意到,不论是他那满意的神情,还是他愉悦的步伐,都透露出了一股别样的僵硬,仿佛在深夜来进行这可怕仪式的不是霍华德,而是一具被操控的傀儡。 第二天,我追问霍华德他去三根柱子那干了些什么——自然,我希望他可以给我一个有利于我的答案而并非告诉我斯皮尔伯瑞家族确实与什么可怖的邪神有令人想入非非的联系这样冷冰冰的回答——有什么目的。可他却用了一种更加令人想入非非的方式来回答我的问题,他竟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并表示自己最近经常梦游;我当然不信——因为那奇异的绿色光芒和那绝对是提前预谋的舞蹈和呢喃绝非是可以用梦游这种无聊的回答搪塞过去的——可是我又不愿,也不能反驳他——那就等于承认了我自己已经相信我的家族和可怕的邪神——鼠神德洛古密德真的有什么不可名状的联系,那可真叫人既心惊胆战,又贻笑大方。 在他找了个理由离开时,神秘的悄悄对我说:“嘿,你知道吗?现代那些涉及各种高级学术知识点论述竟然和那些不着边际的魔法与神智学有某种不可名状的联系,或许那些不可理解的魔法与神智学早在百年前就已经涉足宇宙和更为玄奥的事物了,而在中国的古老的、智慧的玄学,印度那些杂七杂八的神学哲学,以及一切古老名族的不可名状不着边际的奇异学术,都在千年之前破解了那些属于我们宇宙的奥义,它们走的很早,也走的更远。甚至于北欧的冰与火的神话,希腊的对奥林匹斯圣山的颂扬,古中国那本奇异而费解的《天道古卷》,都在揭露属于神明的奥秘。” “什么?”我对这种不着边际甚至纯属臆想的言论无法理解,他又不知所云的咕哝了什么,似乎是在念什么祷告词,然后快速离开了。我急忙追了出去,却发现他早已经不见了踪影,墙壁上不知何时长出了一种畸形的之物,它们像极了枯老脆弱的藤蔓,却极具韧性,我花费了一个上午才将它们清除干净,连午饭都没有力气去吃,便倒在床上沉沉睡去了。 听我说,我的朋友,在半梦半醒,介于梦境与现实的边界之地,我不知为何进入一些不着边际的怪异梦境,那些梦境的场景并不相同,但都却具有令人心惊的关联性,这种关联令我感到疑惑,我体验着在惧怕中无法清醒过来的绝望,梦境永恒不变的主题令人想入非非:邪恶的伏都教仪式,可怕的祭品,病态扭曲的神像一目了然正是霍华德房中那座雕像的加大版,呢喃的低语……那些低贱的下等有色人种!只有伏都教才会和这种人为伍!下流!低贱!垃圾!通通都是垃圾!连垃圾都不如!在那呢喃低语的颂词中,我能听到的极其有限: (黑人粗鄙的声线):阳光终将散去,宁静安详的黑夜终将统治世界!那是对伟大的诺尔的颂扬!哦!双重意识者!一切负面情绪的化身! (黄种人低俗的声线):被命运选中之人……的指引!哈斯伽太……诅咒或祝福!寄生……虚空……! (印第安人邪恶的声线):坠落者……是翻动的毒液潭!阿博拉达瓦!……德洛古密德亦是其子!不可理解的怪异奇迹,那是无尽星宇之外那不可言说者!主宰……沉思! (黄种人低俗的声线混杂着一种离奇怪异的嗡嗡声):从无尽深渊中探出!邪恶者难以言喻!祂正在散布属于祂的思想!卑微者不可触及!一切邪神都不配被人类知晓其辛秘!诸神眼相望……耶!赫尔布瑞!那创造奇迹的欺骗者!祂或许正在观望……从虚空深处到星宇之外,再从星宇之外到虚空深处! (所有声音混杂):哦!娜沃阿!那一切被创造之奇迹的根本创造者!那一切未被创造之奇迹的根本创造者! (所有声音混杂,同时增加了一种之前没有的可怕咆哮声) 我打碎了夕阳, 放弃了无谓的希望, 理智之人绝望疯狂, 那一切不可名状, 怀疑充斥着思想, 面对流逝的时光, 心中的眼透过层层的恍惚看向…… 空间在不可名状之物的号叫中震荡, 黑夜中充斥着恐慌, 冷漠的诸神无视渺小的人类祈祷着希望。 我冲向了迷茫, 向宇宙深处的诡异表达着疯狂, 天体诡异扭曲的倒影在我心中荡漾, 我已疯狂…… 梦里看不见春阳, 也闻不到花香; 眼睁睁看着星光, 变作了绝望; 光与暗不见分晓, 在劫难逃; 我已深陷绝望, 只能祈祷死亡。 死亡是莫大的恩赐, 那一切都真实不虚, 那一切都虚幻无比, 那一切都不过是主宰的沉思, 此等奇迹…… 莱柯及是神秘, 莱柯及是唯一, 莱柯及是主宰之投影, 在莱柯眼里, 一切智慧都如停滞, 连思想都难以触及。 荒诞不稽…… 我隐约记得在什么地方阅读过这样的诗歌,然而再次仔细回忆却丝毫记不起在何处阅读过这极端的诗歌。这诗歌的内容并不十分优美,甚至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它偏激的令人不得不感到厌恶,可是它的字里行间却透露着一种异样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人莫名的兴奋,仿佛倾听了疯狂的天才艺术家所创作的与现在已知的任何流派都不符的狂躁音乐,这种音乐虽然狂暴到令人感到低俗,却透露出一种奇异的、强迫他人折服的激情,即使是最为高贵的公爵都会受到它的影响。 我浑浑噩噩的度过了一整个下午,整个下午我干了什么?啊!我丝毫记不起来了,我能记起的仅仅是那失落的下午中唯一可怕无比的恐惧——我上午清理完屋舍后,将那些可怕病态的藤蔓堆积在了庄园的草坪上,然而当我下午清醒过来,我却极度恐惧的发现那些藤蔓不知为何却不翼而飞了,我也曾仔细的盘问庄园中的所有人——包括我的小侄子菲利普——然而没有一个人动过那些藤蔓,甚至没有一个人知晓那些藤蔓的存在,当然,受盘问的人中并不包括霍华德——他早就不知躲到何处去了——就这样在隐藏着恐惧的浑浑噩噩中,我不知所云的度过了整个下午,我甚至不知道我是否吃了晚饭,是否洗漱了,是否做了祷告——这些都无从知晓,我想,它们终将变作历史中的喧嚣纷扰——我浑浑噩噩的度过了下午,却极度清醒的躺在床上,不久便进入了可怕的梦境,晚上的梦境却与中午的梦境大相径庭,不再与邪恶、可怖的伏都教有关,却奇异无比,远比比诡秘的万古还要奇异;那梦境如去天渊,看上去无比遥远,仔细琢磨却又发现它近在眼前;那是太古之中的混沌发出的投影,是思想深处的扭曲,是抛弃思想所造成的幻象后世界最真实的模样——扭曲的幻影——在遥远的梦乡,这种奇异的景象或许可以实现,但在理智的梦境中,这景象确实如此的荒诞,也正是这份荒诞,给予了艺术家们灵感,这些景象本应该由达芬奇、梵高、毕加索、高根来看到,可却让我目睹了这些景象,如身处混沌初开,迷茫无助,邪思控制了我的思想,扭曲布满了我的梦境,我看到了那些本不应该呈现于现在这般模样——诸神仁慈——歌颂这伟大的荒诞! 刚刚进入梦境之时,我甚至不知道我身处梦中还是现实,周围的一切都抽象的离奇,对于这个世界的颜色我感到极其陌生,而物品也发生了改变,一个个规则而扭曲的几何图形在我面前呈现,可我伸手时却什么也碰不到——我甚至不知道他们的正确方位——我转头想看看周围,却只能看到高山后的高山,大树后的大树,河流下的河流,如同一个个碎块般穿过高山、大树、河流向我涌来,而那天空中难以形容的月亮与星辰也逐渐变大,好像在朝我撞来,我看到的物体都无法确定它的形状和方位,在这个奇异的世界里,一切都难以分辨,一切都没有意义,我不知道我是在站立还是在匍匐,我不敢去确认……那些不断组合分裂的碎块,那些不断颠倒的事物……我在一个平面上,不论怎么运动,都只是让一个平面在一个空间中转动,我本身没有丝毫移动…… 在这奇异的梦境里,我看到了不少恐怖之物,要论恐怖程度,我想,那丝毫不比伏都教的邪恶仪式弱上分毫,有过之而无不及,我看到了三维世界绝对无法成立的矛盾和悖论,我看到了奇异古怪的立方体;我惊讶的发现我曾在一个被我忘却了姓名的美国作家的文章中看到过类似的场景:“接下来发生了些什么,几乎无法用文字来描绘。它充满了那些绝不会发生在清醒世界里的悖谬、矛盾与反常——但是这些悖谬、矛盾与反常却经常充斥在我们那些更加奇异的梦境里;而且在我们从梦境回到身边这个由有限的因果联系与三维逻辑组成的狭隘、僵硬与客观的世界之前,它们一直都被认为是理所当然的,没有丝毫荒谬之处。”当然,也有一些是可以被文字描述的,我看到了的都是这个空间中的无数个片面,似乎是将无数空间压缩成一片,让我不断看过。 我看到我身处一个被隔绝的海岛上,海岛很小,小到用人的肉眼即可看到岛的边缘,整个岛上没有一棵植物,一条由奇异水晶铺成的道路通向一座诡秘的神庙,神庙上镶嵌着无数美丽的水晶、合金,那些都不是地球的产物,天上的太阳照射下来的美丽光辉被那些奇异的水晶、合金反射到了岛上的每一个角落,令人感到可怖的祥和宁静,而这难得的祥和则完全被神庙旁的巨大神像击的粉碎;那诡异的石像令我感到窒息和疯狂,石像所展现出的形象完全与当今的生物学背道而驰,三个无法描述其具体形象的狰狞头颅令人不寒而栗,头上布满了形状诡异且扭曲的怪诞鳞片,头下连接着十六条巨大而扭曲的触手,那触手扭曲到似乎正在翻动,让人几乎怀疑自己的眼睛是否可以辨别事物,张开的大嘴如同大笑般向下弯曲呈半圆形;雕刻石像的石头本身也散发着神秘和恐怖的色彩,我敢说地理学家、考古学家们从未见过这种被粘膜包裹,散发着阵阵恶臭,本身就形状扭曲,摸上去凹凸不平却极为光滑的石头;除了眼睛外的地方都保留了石头原本的黑色,而那应该是眼睛的地方则镶嵌了一种神秘而诡异的紫色水晶,那三双眼睛如同能够穿透一切一般直视着我,令我不寒而栗,我几乎是出于本能的喊出来一个不属于人类的词语:“诺尔!”石像下刻着一段古老不可辨认的文字,我敢说,即使是世界上最顶尖、最权威的考古学家、文字学家、历史学家都无法辩识哪怕一个字,甚至无法看出这些文字是什么时代的产物,我认为这不是那卡语,而它也与复活节岛战棍上的象形文字也没有丝毫相似之处。可是,那些出现在那奇异的雕塑下的雕刻却很奇怪地让人想起复活节岛上的图案。唯一可以确定的一点是:如果它们是真实存在过的文字,那它们一定十分古老,比丰饶而忧郁的提尔更古老,比沉思的斯芬克斯更古老,比巴比伦的空中花园更古老;它们与亘古的虚空同岁,比扭曲的混沌更不可触及;它们的想象力丰富到不可名状;那是太古的智慧者留下的印记,是为讲述真理者准备的语言。来自外界地狱中的嘶吼唤醒了迷茫的我:“阿多拉那——哈莫尔达克——诺尔——伊多布特莱斯莫——伊多拉斯达吉!”那声音并非是用人的嘴巴可以发出的,也并非是可以用人的耳朵可以理解接收的,但它激发了我思想最深处的想象力,它迫使我用大脑接收理解了这声音的真正发音。 在地球上最初一批被赫尔布瑞送来的文明中,信仰那一切痛苦的根源、一切疾病的始祖、一切不符合自然的生物之父——阿博拉达瓦——的人并不在少数,深处沃塔亚—拉尼山脉那邪恶的“泥潭”边,我愈发发觉自甘堕落人们所崇拜的偶像之一是多么的为思想正常而理性人们所厌恶,那分明是一摊黑色的、不断翻腾的烂泥,但我无法说它是液体还是固体,它过分的粘稠,明明在极为自然的流动,却可以无比轻易的组成各种各样的病态的扭曲身形,仿佛这些病态的身形才是它原本的面貌,而那泥潭仅仅是它的分裂而已;不断的有生物在它体内孕育,其中不乏正常的、符合自然规律的生物,然而这些生物根本爬不出那邪神不可理解的身躯,唯有那些病态、扭曲到极致,完全与生物学背道而驰的生物才能以各种狡诈的方式离开它们怪异的“父亲”,在其中,我看到了鸭嘴兽的祖先,塔克怪物的祖先,电鳗的祖先……以及……那些酷似人类幼婴的邪恶物体……种种可怖的邪恶啊!黑暗蒙蔽了神明的双眼,谁若得此殊荣,可接近此邪魔种种!必舍弃华而不实的外形,得到丑陋的形貌和无与伦比的强大能力!疾病只会折磨那些犹豫不决的胆小鬼,真正的勇者和智者毫无畏惧的接受这令人羡慕的殊荣,在病痛中得到真正的解脱和升华!赞美吧!崇拜吧! 仅仅是在阿博拉达瓦身边站立,就让我眩晕,在思想上不可触及,在肉体上亦是如此,疼痛!我尽在我的梦境中感到了疼痛!不可思议啊,在理应被唾弃的恶魔面前,身为创造者的万物之灵人类竟卑微至此,我丝毫找不到一点点优越感用以安慰自我,仅存的理智也被虚无的无力感击的粉碎。 在海底的究极神殿已然荒废,太虚之外的眼眸亦已移位。盲目的众生无法知晓自己的愚昧,他们不配拿着关于邪神的华丽章篇在品味。仰望天空星辰的深邃,再也无法回忆起阳光明媚。不可触及的思想令人感到可笑的疲惫,难以明了的言说惹人劳累。那些窥探邪神秘密之辈——若真有人能有此智慧,吾等只能说他们无惧无畏;除此之外,当我们仰望黑夜,不要忘记智者的灵魂已然破碎。悄然落泪,宇宙的本质竟如此令人生畏。太古之辈,仅仅是哀嚎亦能使空间破碎。人们不敢承认自己的愚昧,只能以理智来自我安慰。 在恐惧和痛苦中我猛然惊醒,庄园中那种“吱吱吱”和“喵喵喵”的混合声音又在不断的从诡秘的虚空裂缝之中发出,这使我不寒而栗——自从我的父亲死后,我就再也没有被这种奇异的声音困扰过。窗户外为数不多的爬山虎透交织着,透露出了我从未察觉阴森,我如履薄冰、如临深渊,对任何一点风吹草低都草木皆兵,似乎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无尽的黑色;不!灰色,是灰色!没有哪怕一丝的光和色彩的灰色!它远比黑色更加令人感到绝望!那种来自邪神的奇异声音似乎无处不在,它们从墙中穿透而出,在回廊里游荡,在草地上张扬,在家具间穿梭,在地面下伏行,它们禁锢住了我,而且不仅仅禁锢住了我,它们甚至威胁着要彻底地掌控我,然后操控着我毁灭自己。窗外暗淡无光的月亮渐渐下沉、游移到了世界的另一边,可我的恐惧却并未追随它的脚步而远去,太阳渐渐从东方升起,将光明从世界的另一侧重新带到我面前,生机再次笼罩这片神圣的土地,纵然亲眼所见外面的天亮了,可我的心却越来越暗了;我隐约的感觉到一种模糊的思想在我脑海中激发,渐渐地影响了我的心性:白昼无论多么漫长,永恒的黑夜终将到来。 我如同一个受怕的孩子一般冲下楼去,试图寻找一个可以安慰我的归宿,简•史密斯正准备出门,她的右脚已经踏入了园中的石子路,听到我急促的脚步声,惊疑的扭过头看来。 “啊!斯皮尔伯瑞先生,您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早?” “这不是什么大问题!真正的问题是……你有没有听到一种怪异的声音?”我停顿了一下,补充说明道,“是一种老鼠叫的”吱吱吱”的声音和一种猫叫的”喵喵喵”的声音的混合,很尖锐,也很怪异。” “并没有这样的声音啊?这四周除了我们之外宁静的可怕。”史密斯小姐奇怪的说,“为什么您会听到这样的声音呢?是不是您最近比较疲劳,出现幻觉了?” 好一个疲劳!好一个幻觉!我想,我倒希望这是幻觉,可昨天发生的事历历在目,它们比那万圣节前夜的鬼怪可怕的多,亦比那些虚无缥缈、毫无依据的鬼怪真切的多,即使是万圣节的神圣荣光也无法洗净它们。 “额……可能是吧,”我不愿在废话下去,“既然这样,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你干你的事去吧,祝你一路顺利。” 简•史密斯疑惑的看了我一眼,眼神中怀疑远多余迷惑,但想了一下,还是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天哪!我都干了什么蠢事!现在再回想起来,我目前的处境也是自作自受——我从一开始就应该把霍华德赶走的才对。恐惧的情感恐吓着我,威胁着要彻底掌控我,完全的覆盖我的自我!这可真是一件可怕的事。 我忽然想到了庄园的藏书室——然而正是这样的忽然想到让我更加的心惊胆战——那里面的书籍我从未被允许翻阅过——我爷爷当家的时候是这样,我父亲当家的时候也是这样;现在——我想——我可以一睹那些“禁忌”的书籍的真容了。 走在庄园中,高高的梯台庭院里生长着满是瘤节、不结果实的可怕老树,纤细瘦长、颜色苍白得有些古怪的草地,以及畸形得让人厌恶恐惧的野草——就连飞鸟也不愿在那里逗留;这场景确实可怕,令人不得不联想到可怖的鬼屋。我依旧记得自己在年幼时感受到的恐惧——我不仅害怕那些不祥草木所呈现出的病态异状;也害怕那种弥漫在这座荒废的藏书室周围的诡异氛围与气味。 我终于走到了藏书室——一栋单独的楼房——面前,我极为轻易的发现,这地方不久前有人来过——地面灰尘上凌乱而频繁的脚印暴露了来访者,我甚至都不用对比那脚印的大小,都能猜到来访者的身份——除了霍华德之外不可能再有人会拜访这禁忌的藏书室。我进入那没有上锁的前门——准确来说,是锁被撬开了,这无疑是霍华德的杰作——展开一段令人胆寒的探索之旅。屋子上的小格窗户大多已经打破了。松松垮垮的墙面嵌板“嘎吱嘎吱”地作响,摇摇晃晃的室内百叶窗几近坠落,剥离打卷的墙纸,脱落倒塌的灰泥,吱呀作响的楼梯,以及残存下来的破旧家具零件上始终萦绕着一种叫人难以描述的荒凉感觉,那是极其真实的,并不是由想象力创造的。而沉积已久的灰尘与交织着邪恶图案的蛛网更为它们增添了几分恐怖;若是哪个孩子自愿登上通往阁楼的梯子,那绝对算得上是非常勇敢的举动——那需要他在屋梁底下走上很长一段路,而且在那个地方只有在墙上闪耀的小小窗户可以提供一丁点照明。这条路上堆满了大量柜橱、椅子与纺轮留下的残骸——无穷岁月的积淀将它们包裹、装点成了许多可怕而又可憎的模样——说是藏书室,其实下面两层在我看来是在是怪异——各种炼金器具、病态扭曲的雕像应有尽有,和霍华德的房间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屋子二楼有一些奇怪的石膏像,说实话,我从未见过与之类似的艺术风格,它们太抽象了,论其抽象程度,连毕加索都望尘莫及,它们看上去像是远古先民那非凡想象力的艺术结晶;它们的花纹像是强大的古代中国艺术和古埃及文明的怪异图案的奇妙结合体,不过远比以上所举例的两样东西怪诞的多,当然也神秘、疯狂的多。雕像的花纹离奇僵硬,显现出一种别样的铿锵,这种怪异的审美我实在无法苟同,任何人都无法理解它们的意义,但当看到它们的时候,那来自大脑最深处的想象力就会被激发出来,自然而然的想象成一张张怪异而非人的脸;明明古怪离奇,但却有一种奇异的磁场——任何人看到它们都会望而生畏,它们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权威,这种威严可以让我们甚至无法对十字架和圣母像再产生哪怕一丝一毫的敬畏。 我终于是登上了三楼,一排排的书架上放满了各种古老的书籍,大多数书籍都蒙尘厚盖,然而有几部书几乎没有蒙尘,无疑被人翻动过,那些书的书名很特别,让人看一眼书名就会被其内容深深吸引住,好在我的理智战胜了本能,仅仅是撇了一眼书名而已:《上古崇拜者》《真理之书》《黑暗法则》《深渊中的辛秘》《远古的呼唤》《先民的恐慌之物》《邪神崇拜——真理的馈赠》《观察者之书——冷漠最终》。我还记得我来这里的目的:寻找那本古老的、破败的家族编年史。摆在我面前的是一份非常古怪的编年史。虽然其中有些地方显得极其冗长罗嗦,充满了统计数据和乏味的宗谱知识,但那种纠缠不去的恐怖与超自然的恶意依旧在文件里留下一条绵延不断的线索。这给我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甚至比它给那位过分好奇的、思想肮脏邪恶的——上帝饶恕,我不该说死人坏话,至少现在,他已是骷髅一具——霍华德所留下的印象还要深刻,血脉中的邪恶思想开始作祟,无知者的思想得到升华。许多独立的事件都有着不可思议的联系,而一系列看起来毫无关联的变故却隐藏着令人胆寒的可能性。全新的、同时也更加热切的渴望开始生根发芽,相比之下,我那些童年时期对这可怕的藏书室的好奇显得既苍白而幼稚。 那本可怕的书详细的记载了我自以为神圣的斯皮尔伯瑞家族对那属于德洛古密德的可怕伏都邪教的“贡献”,包括1748年斯皮尔伯瑞家族“巧合的”入教;召唤德洛古密德仆从的方法的详尽解说,甚至配上了相印的印记绘制方式;1786年的第一次尝试召唤——那次召唤以失败告终,并且被一个误打误撞进入仪式的无辜村民目睹了邪教仪式的全部过程,而他们甚至未能抓到那个村民——在他们发现那个村民后,他们本想用那个无辜的村民的尸体作为祭品去取悦那可怖的邪神;1812年第二次召唤,这次他们成功了——似乎是,他们只详细记载了召唤部分,后面只有一句话:“我很庆幸我竟然没有去看它的眼睛,太可怕了!还好是我,斯皮尔伯瑞的血脉还能流淌下去,但是对德洛古密德的崇拜决不能就此戛然而止,你们可以认为我疯了,因为我也这么认为。”;德洛古密德崇拜的根源……等等,我记得这片地区的编年史曾说过,1812年一只不知从什么地方来的老鼠突然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之中——若是普通的老鼠还好,可那老鼠虽然外形和普通的老鼠一般无二,却长着一双不符合逻辑的……猫眼。因为它的出现,很多村民都以一种可怕至极而不可理解的方式死去了,一夜之间,无数房屋中仅剩骷髅几具,这四周几乎——或者说完全——变成了人间炼狱;这片地域一时间被死神的镰刀圈出,寒风中夹杂着死亡的嘲讽,不论身前的智慧、愚昧、富有、贫穷,死亡都平等降临无误;阴霾笼罩,噩梦游荡,这是可怕的邪神在隐召,这是主宰的印记被刻画,这是暗夜中可怕的低语,这是不可闻恶魔之咆哮;暗夜咆哮狂舞者,可憎诅咒复仇者,邪恶思想传递者,死亡之中嘲讽者……若非那可怕的小东西毫无征兆的消失不见——正如它毫无征兆的突然降临——这地方只怕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生机,当然,那次事件被村民理所应当的扣在了我祖上的头上——自那以后,那种参杂了“吱吱吱”的鼠叫和“喵喵喵”的猫叫的邪恶叫声就从斯皮尔伯瑞庄园传开,一直困扰着所有人,直到我父亲死去。 我突然明白了什么,我隐隐约约感到有什么东西指引着我走向未知的深渊;我憎恶,憎恶我是斯皮尔伯瑞这个充满邪恶传说的家族的成员,我憎恶那个将家族推入深渊的家伙——我曾经崇拜的对象,莱格拉斯•亚瑟•斯皮尔伯瑞伯爵,这个不负责任的恶棍,这个暴徒,这个肮脏的家伙,就是他玷污了斯皮尔伯瑞家族的神圣血脉,他应当下地狱!受到见果饥不可餐,踏水渴不能饮的神罚!受到永世的烈火焚灼!永世! 我不顾一切的冲到了庄园的一处回廊中,一共十八世的斯皮尔伯瑞伯爵画像呈现在我面前,我刚刚发觉,从我的烈祖父——啊!你可得清楚的知道他的样貌,人们口中那品质恶劣的莱格拉斯•亚瑟•斯皮尔伯瑞,他就是一切不幸的根源,鼠神德洛古密德的传说就是从他开始的。我们不会,也不能忘掉他——开始,那些祖先们而美丽奇异的眼睛并非美丽的异瞳,而是那可怕的、应受到诅咒的复仇之眼,从某种角度来说,斯皮尔伯瑞家族的确受到了“上帝的诅咒”,步入恶魔之崇拜者,岂能重蒙受神之眷顾?被众生描绘的属于邪神的画章,正是斯皮尔伯瑞家族所步入的;在那画章中,邪恶的阿博拉达瓦在无意间创造了无数邪恶扭曲的怪物;我也看到了无数宇宙星空的碎片,它们看不出大小也看不出形状,它们宛若是将浩瀚美丽的星宇击碎,留下的片片碎块,它们却远比美丽绚幻的星月夜要深邃、要黑暗,它们移动着、旋转着——围绕着中央那散发着不可称其为颜色的颜色的光球——它们本就是一个存在,祂就是那伟大的欺骗者啊!我妄图离开这个地方,我妄图逃避可怖的现实,在劫难逃,我不愿逃离,也不能逃离,祖先啊!你们疯狂而误入禁地,盲目而误睹禁忌,在无限永恒的万古下、黄泉中何来秘密?可是,百年后诅咒不逝,这诅咒终将遗留万世,永恒的困扰此系。 然而我惊讶的发现了一个更为巨大,更加惊人的秘密,我发现莱格拉斯•亚瑟•斯皮尔伯瑞的脸我是如此的熟悉,我拿起回廊里的一盏油灯,高举起来,照着挂在墙上的由于年代略显久远而显得颜色暗淡的画像,我望着那极其昂贵的圆顶礼帽,额旁的卷曲金色发穗,镶着白花边的领圈和这些陪衬中间所簇拥的那副一本正经的严肃而冷漠的面孔。虽说不上暴戾,却也显得粗鲁,冰冷和严峻,有着薄薄的双唇,紧闭着嘴,还有一对显得冷漠和顽固的……猫眼,我站在一只椅子上,左手举起油灯,把右臂弯曲着掩住宽檐帽和下垂的长条发卷,又在脑海里将那双猫眼换成了蓝色而深邃的眼眸,那模样,好像是霍华德的面孔由画布里跳了出来;这确是一个返祖遗传的有趣的实例,而且是同时表现在肉体和精神两方面的。研究家族肖像足以使那些信仰不坚定人在惊讶中相信来世投胎轮回的说法。显而易见,这家伙和我同样是斯皮尔伯瑞家族的后代。 惊恐使我忘记了当时的情景,我是如何逃出回廊的?已经无法记起,但如此也好……可怕的记忆本就不因被记起,一时间,我竟不知这是恩赐还是诅咒。我从一个幻象逃出,又进入了另一个幻象,理好一团谜思,有打乱了另一团谜思,邪恶的景象在我脑海中浮现,时时感到眼前飞过一些很奇怪的亮点,耳边也听到了某种非常空灵而神秘的声音。死尸遍布的荒原,可怕的森森白骨镶嵌大地之上,血丝密布的眼球凝望星宇之外。黑漆漆的树林围绕在四周,灰尘满布的老宅,荒凉塌败。面色苍白的少年,灰色的天空,天空中灰暗的月亮渐行渐远,黑色的大鸟怪叫着飞向远方。镜子里古怪而扭曲的笑容,杀手冷酷的脸表达出最终的理智和冷漠,残酷的、血腥的、暴力的、完全符合人性的可怕战争。来自万众宣扬的神明的恶毒的诅咒,对世界极度的绝望与仇恨……世界的真相! “吾尝闻,天外有怪,其身非鼠非犬而无形,其身者暗,其行者幻,其瞳似猫而怪,出于泥潭而染万物,其憎万物,咒万物,中其咒者不可生,一夜止有剩骨,惟瞳留,化猫之瞳矣。是为瘟神之子,名不可言,神明怒其恶,降神印封之,惟有邪思者召其而必如岐道。——《天道古卷》”(作者的文言文水平就这样,凑合着看吧,不要对一个初一生要求过多) 我才想起霍华德曾经说的话,那被我抛之脑后的胡言乱语——至少曾经的我是这么认为的——“嘿,你知道吗?现代那些涉及各种高级学术知识点论述竟然和那些不着边际的魔法与神智学有某种不可名状的联系,或许那些不可理解的魔法与神智学早在百年前就已经涉足宇宙和更为玄奥的事物了,而在中国的古老的、智慧的玄学,印度那些杂七杂八的神学哲学,以及一切古老名族的不可名状不着边际的奇异学术,都在千年之前破解了那些属于我们宇宙的奥义,它们走的很早,也走的更远。甚至于北欧的冰与火的神话,希腊的对奥林匹斯圣山的颂扬,古中国那本奇异而费解的《天道古卷》,都在揭露属于神明的奥秘。” 是啊,我这才想起那些可怕的传说的具体内容,据说,1812年那只可怕的老鼠出现后,一个目睹了它的眼睛的人——本地当时一个小有名气的炼金术士——研制出了所谓的“特效药”以抵抗来自德洛古密德的诅咒,可结果确实可悲的——一夜之间,当人们在他家中再次看到他时,他仅仅是一副崭新的、洁白无瑕的骷髅,光秃秃的骨架上甚至找不到一丝肌肉或神经——除了那一双可怕的眼睛——故事到此便戛然而止,没有后续,因为其奇异的令人信服,因此得到了可怕的流传性,简直把它当做了斯皮尔伯瑞家族确实受到了“上帝的诅咒”的铁证——然而,并没有人可以讲述那故事的结局,也并没有人可以去猜测那故事的结尾中,那个神秘而自以为是的炼金术士的眼睛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怖的改变,更没有人可以去猜测那故事被隐盖的高潮部分中,那个炼金术士究竟遇到——或者更确切点说,遭受——了什么样的恐怖——什么样超越人类理性极限的恐怖。 曾经的我对这样老套的恐怖故事嗤之以鼻,认为那只是人们为了抵制斯皮尔伯瑞家族而绞尽脑汁创造的胡言乱语而已,我憎恨——至少曾经憎恨这种胡编乱造的恐怖故事,因为它不仅仅确切的将矛头指向了斯皮尔伯瑞家族,而且在得到了如此广泛的传播,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斯皮尔伯瑞家族的声誉;然而,现在看来,我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故事,重新定义它的真实性——虽然我不敢承认,但它的绝大多数内容已被我相信,然而太晚了……实在是太晚了。污秽的诅咒已经爬上了我的灵魂制高点,那种污秽已经彻底影响到了我,这邪恶的故事已经在霍华德身上上演……不管你们信不信,然而它却并没有因为阴谋得逞而就此离开,它依然徘徊斯皮尔伯瑞家族那塌败、荒废的庄园内——从那可恨的莱格拉斯•亚瑟•斯皮尔伯瑞开始接触恐怖邪神之辛秘时,这种诅咒就已经完完全全的降临,并且因为某种原因一直困扰着斯皮尔伯瑞家族的后裔,我的父亲深知这邪恶的可怕,因此我从不被允许接触那些禁忌的知识——那些不可被文明想象的知识,然而,霍华德横空出现,他也被那邪神的诅咒困扰着,然而他更加狂热,他天真而疯狂的认为:这种诅咒可以为他所用。而他曾经已经展示过这可怕的诅咒为他带来的不可思议的力量了。 然而,当我十分努力的终于从幻象和沉思中走了出来,我却绝望的发现:我迷路了。这个恐怖的、逐渐渗入我脑海中的可怕臆想——尽管困惑的意识并不愿承认——已经成为了糟糕的现实:我,迷路了;我完全地、绝望地迷失在广大、迷宫般的斯皮尔伯瑞庄园——事实上,我现在的状态并不能说是迷失在了斯皮尔伯瑞庄园内,因为不论是我、当地的村民还是最不可能出错的地图,都完全不知晓关于我所处的空间哪怕一丝一毫的信息;我依稀记得在沉思和幻象中我靠着早已模糊的双眼努力的辩识着地上那积灰已久的羊毛地毯——明明在记忆中这条回廊仅仅是一个单独的、用以存放斯皮尔伯瑞家族曾经荣耀的建筑,独立在庄园里,两头都能看作是进出口,然而事实是——穿过回廊,我走入了一个奇异的、闻所未闻的空间,唯一令我可以肯定的是:这个空间绝对不在斯皮尔伯瑞庄园内,这里的建筑宏伟而高大,却透露出无法言明的阴森,灰色的气流在高大的建筑间回荡,带来了寒冷与无助,然而这寒冷却并未让我变得清醒,反而使我愈发的昏昏沉沉。我在昏沉中理智渐渐被消磨殆尽,昏暗中午能察觉到的紧紧只是黑暗中偶尔划过的白色光点、无尽的寂静中响起的神秘而空灵的“嗡嗡”声,而并不属于正常身体感官的奇异感觉让我敏感而敏锐的察觉到:四周绝对充斥着宏伟到令人震惊的巨大光亮、回响着足以穿透一切障碍——包括聋子那早已损坏的鼓膜的巨大声响。然而我倒是庆幸自己未能接收到那可怕的声响和绝对的光亮——在这种情况下,即使是最为致命的、人类那可悲的好奇心也起不到丝毫作用,我对那原本存在的光亮和声响避之不及。我在无尽的昏沉中摸索着前进着,颓废的挪动步子在高大宏伟的怪奇实体间那狭小、肮脏、闷热的缝隙里,挣扎着,祈求着……祈求什么呢?我还没有想好……我祈求之物来源于思想最深处的本能——或许聆听了我的祈求的诸神会知道我祈求了什么吧! 高大、古怪的建筑投下了灰色的阴影,这使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抑,我在其中不断的游荡,在所有我走过的地方留下标记,但是很快我就产生了放弃的念头——因为我绝望的发现,在径直走了很久之后我再次看到了我留下的记号。孑然一身的游荡在一个昏暗的、陌生的地方简直是一种可怕的折磨,这种折磨丝毫不比塔尔塔罗斯中的坦塔罗斯弱上多少。虽然宙斯给予坦塔罗斯的刑罚听起来给人更加剧烈的精神冲击感:他要站在清澈的河水边上忍耐着不可能被忍受的口渴,想要低头去喝涓涓而流的河中清水,河水就如同无情的毒妇一般毫不犹豫地向东流逝,一去不返,当他失落的抬起那颗早已笨重的头颅头,水又如同一个骗去感情和财宝的风尘女子从西边强装稳重地珊珊来迟,好像知道全然忘记了刚刚她无情地赐予可怜的受害者的绝望;头上悬着挂上了累累美味香甜的果实的枝条,那些果实的香味即使是被果皮刻意隐藏也浓郁迷人,如同一个失足已久的美人在述说着超越了迷狂的爱欲——然而那可怜的受害者每每上当受骗,饥饿难耐的他彻底被爱欲迷狂,一再地伸手勾向那绝望——果实定然在他伸手的瞬间被肆虐的狂风吹走,只能看到它们在风中挣扎的虚幻影子,如同上演着玛格丽特的悲剧,一放下手,果实又重新长出来,继续以她那迷狂的爱欲勾引着那可怜的受害者,那受到惩罚的人还要时时承受头上那块随时可能坠落的巨石所带来的恐惧。然而,当你真真来到这片空间,看着那些重复单调的丑陋建筑,令人无助的是这些单调丑陋的建筑却高大的令人只得仰望,百无聊赖的你妄图从这里逃走,然而迎接你的是无尽失落所堆积而成的绝望……当你真正体验过这些可怕而荒缪的现实后,坦塔罗斯那绝望的酷刑对你而言将会是莫大的幸运与恩赐。 我渐渐的迷失在了这个永无止境的迷宫中,形形色色的人出现在我面前,他们是如此的真切,令人无法升起哪怕一丝一毫的怀疑之心;可它们又是如此的虚幻——它们要么太过于完美,完美的让人根本无法相信;要么太过于狂野,狂野的让人心惊胆战。我漫无目的的漫步在这些蜿蜒曲折的狭窄街道中,绝望的迷失在了这座被死亡的阴风笼罩的宏伟迷宫之中。 就在我即将放弃抵抗,决定自我了断之时,我的视线中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我惊喜到了极致,不顾一切的想那个人影狂奔过去,完全将一个贵族后裔应有的礼数抛在了脑后;那是一个女子,她的容貌美丽绝伦,令老成贵族惊为天人;她的气质不可侵犯,令风流贵族望而却步。在她的美貌映衬下,肯特的琼安都花容尽失;在她的气质对比中,圣女贞德如若落入凡尘。她深邃的眼眸如同知晓一切的全知全视者,让人一看到她的瞳孔就无需徒劳的移开眼眸;她的肤色引来了夏娃的嫉妒,使得维纳斯倍感羞愧;她金黄的头发熠熠生辉——这并非幻觉,在这黑暗而昏暗的世界中,她那金黄的头发让人感到久违的光明——那金色的长发柔顺的如同缓缓流过的溪河,即使是弗蕾亚那如阳光般璀璨的长发,在她面前也黯然失色;她的微笑使人神魂颠倒,即使是焦孔多夫人那谜一般的微笑也无可比拟——恐怕即使是列奥纳多•达•芬奇本人也想象不出如此完美迷人的双唇;她开口以极其温柔的方式念出悦耳动听的呢喃,那种呢喃我从未耳闻……然而却在心灵之中通晓了那悦耳呢喃的意义;她在述说着令人迷恋的自由欢爱——那是一种在世界上最为著名的爱情小说中也无可寻觅的欢爱,它超越了皮埃尔•奥古斯特•库特的《春日》,超越了夏洛特•博朗蒂的《简•爱》,也超越了莎士比亚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它超越了一切可以被想见的迷狂之欲……然而她的爱情却无人可夺,她的亲吻——绝无人可得此荣幸,那简直是倾尽其一生的气运所累积——将如寒冰之匣般将众生的内心化作永世不化的坚冰。 然而,正当我倾听着那美幻的言语,那绝美的女子忽然幻作了一个高大的巨人,那巨人的头颅缺失不见,但直视他的身躯却已久令我感到了被凝视的恐惧,他蓝色的皮肤有很多地方依然腐破,露出了深褐色的条条肌肉,他说着我不曾知晓的语言,然而我能理解他的意思: “你来了。你是谁?” “我也想问你同样的问题。”我鼓足勇气说到,“我是彼得•斯皮尔伯瑞。而你又是什么呢?——我不断的追求,现在我只祈求离开这个地方,然而我又得到了什么呢?像你一样的一个泡影,或者比这更糟!——要么就是我在做梦,梦到了你,而你不过只是我的想象虚构出来的幻影。至于你应该是什么人,或者实际上是什么人,则取决于我该如何看待这件事。” 他凝视着我,然而他的目光却并未降临在我身上,他的眸光跨越了万古的时间鸿沟,回到了遥远不可想象的曾经,他开口了:“啊!该死的!你是赫尔布瑞的造物!你绝对是,那个欺骗者创造了你们这样丑陋的生物!我告诉你!诸神是不易取悦的;诸神不会一直现身——但祂们必然会在背后操控一切——也很难讨好。他们索要的灵魂,必须来自血腥的战场,或祭坛上祭司的圣器刃下。啊!如果这样可以得到伟大的哈斯伽太永远的庇护,那伽太族必然会永远的昌盛下去,但这个时候,赫尔布瑞出现了,他在别的星球上造出了人类这种肮脏的生物,渐渐地,祂发觉那颗星球的环境并不能让人类完全开化,为了让这些玩物按照自己的想法发展,祂盯上了地球——祂狡猾的放逐了伟大的哈斯伽太,并发动了那场‘圣战’,为了保卫伽太族的昌盛,我献祭了自己,从哈斯伽太那里祈求到了极致的力量,我奋不顾身的挥动着手中的三叉戟,然而文明怎能和神明抗衡呢?祂甚至尚未行动,我便身首异处,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你是赫尔布瑞可憎的造物!我宰了你!” 那个怪异的无头巨人直接高举斧子,在空中画了一个圈,在我能稍微动一动之前,那双刃斧的一边刃便已向我抡了过来,那斧子并没有砍到我,或者不如说我并没有感受到那斧子,因为我的意识在一瞬间陷入了空白,我在一瞬间无法感知任何事物;一瞬后,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疼痛,仿佛我的身体已经散架了,我看到了一个陌生的场景:奇异的神殿中血腥密布,破败的雕像似乎在诉说着诅咒和复仇……蒙尘的三叉戟,缓缓睁开的眼眸,……狂笑的邪恶生物无情的制造着屠戮……他无能狂怒,白色的平面分割着他的身体……末日将至,此时即是审判! 我惊叫着从床上惊醒,身上被冷汗渗透……我刚刚不是还在那迷失的世界中?现在如何……难道刚刚的一切可怖、绝望,其实不过是一场梦吗?可我又为何丝毫不记得我是如何回到我的房间的,这虚幻的世界!我开始怀疑这世界那不可撼动的真实性——是人们的主观臆断构成了这个世界——是世界的主观意识创造了一切——我已经无法分清现实与梦境的边界——或许它们本身就没有边界! 我听到楼下霍华德的房间传出了奇异的声响,他呢喃着、不断的嚷嚷着那非人的语言,被他翻修后刚过不久的房间依旧被他弄得吱吱作响,似乎摇摇欲坠一般,恐怕只有上帝知道他是用了多么巨大的力量扭动着邪恶亵渎的舞蹈;然而我并没有去干扰他——我太疲惫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的无力感和挫败感席卷了我的灵魂,我甚至连提起反抗的勇气都做不到。我在床上躺了大约几个小时,我似乎睁着眼睛,但却什么都看不到——我的眼前只有一片模糊和幻影——看着那些不断交织的梦境,曾经我真切的相信的现实也在我的眼前被扭曲了,我想在这扭曲中寻觅出一丝头绪,我妄图编织它们——编织这些幻影的现实——然而这终究是徒劳而已……我在无法准确记起的早些时候依然恢复了体力,但却丝毫无法继续站立行动——来自灵魂深处的疲惫是无法被隐盖的。 这时,马丁走进了我的房间,他先对我在床上躺了如此之久表达了震惊,然后询问是不是该立刻制止霍华德的扰民行为。“算了,不用阻止他,该到来的迟早会到来,可憎的德洛古密德已经在血脉上诅咒了斯皮尔伯瑞家族——这正是对祖先如此狂热的崇拜他的回馈……” “我不理解!”马丁惊疑的大叫,这叫声引来了布鲁斯•米尔沃顿好奇的神色——他对那些神奇的事物总是不愿意放下他那可憎的好奇心——“我不认为你会相信那些无知村民的胡言乱语——难道你一时大意,竟相信了那些最低劣,最卑鄙的骗人的话术?你竟不让我去阻止霍华德!那样一个往家里带老鼠、用我没见过的红色粉末所融成的红水在纸上画着奇异的纹路、嘴里念着令人发疯的言语的疯子!我告诉你!他是个彻彻底底的疯子!” “听我说,马丁,”我有气无力的回答着马丁焦急的语言,“如果你经历了我所经历,你或许会完完全全的变成霍华德那样的人,我的仅存的理智恐怕是我能维持现在的状态的唯一依靠;你也不用太担心霍华德的事情,等我稍微好了一点,我会去看的,如果他真的干了什么出格的事情,我会出手管理的……现在,让我一个人待一会,我需要休息……我很累了……” “可是……”马丁还想说什么,但被我用眼神制止了——现在再想起,那可真是我人生中做的最错误、最愚蠢的决定——马丁愤怒的摔门而去,回廊上留下来他蕴含着怒气的回答:“你爱怎么休息就怎么休息吧,霍华德的仪式令我心惊胆战!我想我得带着艾莉克斯和菲利普离开这个阴森的庄园几天了!” 我无奈的摇了摇头,只在嘴里不断的呢喃着:“若是逃避有用,我早就逃到天涯海角了……血脉上的诅咒怎么可能是一味的逃避就可以躲开的呢……”眼前的现实变得愈加纷扰模糊,我全身都感受到了一种异样的瘙痒感,然而我却无法确定那瘙痒源于何处,无力感渐渐加深……我又睡去了…… 等我醒来,四周一片漆黑,我摸索着找到到了一盒火柴,擦亮了一根,点燃了桌上的蜡烛,这才准确的看到电灯的位置,我走过去打开了电灯,看了看怀表——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然而楼下的呼嚎声还未停止,我得下去看看了——我想。 刚下到一楼,一阵耀眼的绿色光芒从霍华德的房间中爆发出来……我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这绿色的光芒……我听到一声尖叫,紧接着一只老鼠从我身边窜过,那是一只普通的老鼠,但我注意到了它的眼睛,那是一双绿色的猫眼……那是复仇之瞳,我呆若木鸡,甚至没有想到要阻拦或杀死它,我机械性的走了进去,机械性的看了看惊恐万分的霍华德,机械性的返回了我的房间,机械性的上床睡着了。 第二天,我被一声尖叫吵醒,这才想起来昨晚发生了什么,我急匆匆的冲下楼去,等我冲进霍华德的房间……上帝啊,那是怎样一番景象啊?床上,地上,鲜血到处流动,发出尖叫的简•史密斯一脸惊恐的跌坐在一边,床上躺着一具披着睡衣的骨架,我和房客们七手八脚的扯开睡衣,只有骨架……连内脏都不知去向,但他的眼睛还完好无损的呆在他的眼眶了里,只不过变成了一双绿色的猫眼…… 我猜想德洛古密德并没有出现,不论是那座雕像还是那只老鼠,都不是德洛古密德……我现在一闭上眼就会看到那双绿色的猫眼……好痒,我的身体在溃烂……
额……原来就我一个人傻乎乎的用原名啊?下次再发表小说就用我的ID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