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苏鲁公社

怪物

更新: Apr 7, 2023  

缸中之脑

作者:迷乡暗麓

们说。
[你是我们忠实的朋友。]
们还说。
[这个世界即将走向末端。]
它们是谁?
我无从得知。
对它们唯一的了解,仅仅是在梦中。
每当我沉睡,灵魂便会脱离,然后来到与现实无异的空间之中。
操控着那台老旧的键盘,与它们对话。
我想象过它们是谁。
潜意识?还是对现实恐惧的映射?或者是对未来的否定?
我不确定,但我知道,我可能病了。
我辗转走过数家心理医院,得到的回答统一而又怪异,他们,又或者们说:
“你压力有点大。”
话语中的悲悯让我感觉不自在,就像一只爬在巢穴入口处的蚂蚁,而在他头顶,一碗沸腾的热水正蠢蠢欲动。
恍惚间,我看见世界是个圈,一个交错变换线条组成的圆。
然后,它们提醒我说。
[恭喜你醒来。]
如果谁将这种毫无秩序的混乱现象认作是醒来,我只会觉得他疯了,这群只会在梦里出现的小丑也不例外。
于是,从此之后,我再也没有试图在那清醒的虚幻梦境中与对方交流。
直到……

啪叽、啪叽——
午夜,房门外传来异响,像是鸭子从水中游出,上岸之后踩在水泥地上的声音,毫无规律。
那时窗外还落着雨,我以为是某个酒鬼被淋透后不小心找错了门。
耐着性子,我等了以后,在心中默默期望对方能够赶紧离开,好让我睡一个安稳的觉。
自从开始做会清醒的梦,并和那些交流时处处透露着诡异的‘人’沟通后,我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不是在清醒梦境中度过无聊的七个小时,看着键盘前电脑屏幕上跳出的聊天框,就是像今天这样在骚扰中度过夜晚。
时间一长,除了医院诊断的压力过大,我还变得易怒,遇到突发情况便暴躁,控制不了情绪。
这让我丢掉了我的工作,在窃窃私语和辱骂与笑声中灰溜溜地离开了公司。
回到现实,那啪声消失了,我的心也不由得平静下来。
然后……

砰、砰、砰——
有人在敲门。
我打开手机,时间才过了几分钟,但我感受像是几年那么长。
我还以为这一觉能睡到天亮。
砰砰、砰砰——
那要命的敲门声又响起来了,就像是有人对着你的耳朵大喊大叫,让人不爽。
我掀开被子,潮湿的空气并没有因为那不再工作的空调给我
颤抖着,我打了个哆嗦。
没时间思考为什么会那么冷,我只想赶紧应付掉门口敲门的狗屎,然后回到床上重新暖被窝。
神经、准确来讲应该是血液,仿佛被冰冻住了,就和小时候贪玩把手伸进冰箱然后合上大半的效果无二,前提那得是预冷了一段时间的冰箱,或者,在冷库里走上一趟,也能切身感受到我现在的不适。
穿上毛拖鞋,拿上手机,调开电筒,我借着微弱的灯光打开了房门。
我租下的房子格局不大,仅有一室一厅一厨一卫,方方正正地挤在一起,就连一百平都没有。
卧室正对着墙壁,斜对面是卫生间,厨房在卧室右侧,离开狭窄的短走廊就能到客厅里。
在去与那不礼貌的敲门人会面前,我到厨房找到了一把菜刀,上面粘着我上一次切菜时的遗留物,一些肉沫上的油和切碎的小米辣碎。
这正合我意。
如果敲门人心怀不轨,或者纯粹找事,我还能吓唬一下他。
我左手拿着手机照明,右手紧紧窝着把手油腻的菜刀,在黑暗中走了一会,穿过桌子和几张不用的椅子,来到了门前。
这一扇单薄的木门外有另外一个人,很大概率喝了酒,意识不清醒。
他可能比我高大,也可能比我瘦小,这一切都不确定。
但我的门上有猫眼。

欣喜的同时我不忘感慨,在从前我还没注意到有这样一个东西的好处,不过这也不重要了,毕竟从前我甚至不在意它存不存在。
而现在,我只需要凑上去,把左眼或者右眼对准猫眼往外一看,就能知道到底是谁在大半夜不睡觉来这儿扰民。
可很快,我的眼睛在猫眼前停了下来,脑海里出现恐怖电影中的场景,那些试图用猫眼看清外来者的眼睛都被刺穿了。
眼底莫名刺痛,我犹豫了一会,在恐惧和荷尔蒙的驱使下,还是准备看一眼。
我这么做并非鲁莽,而是仔细考虑过。
一来,从卧室出来之后,我并没有发出较大的明显声响。
二是,手机电筒的光也在我有意遮掩下被手指头捂住部分,不至于从门缝间一下子照出去。
如果这样还不能阻止对方那模仿恐怖电影似的恶意举动,只能说我运气不好了。
整个身子都快贴到门上,我眯起左眼,侧着脑袋,眨了眨右眼,然后通过猫眼看外面走廊的情况。
奇怪的是,门外空无一人。
人走了?
我感到有些好笑。

我的遮掩,我的小心谨慎,在此刻就像一个笑话,这甚至逗笑了我自己。
握着菜刀的手松了些,如果不是绷紧的心弦还没彻底松下来,我真想把菜刀随手一扔,然后大骂几句回到床上睡觉。
转过身,我摇了摇头,准备把菜刀放回原处后就去睡觉,把这个小插曲忘掉。
…忘不掉。
没有人能让我在半夜三更穿着凉透了的毛拖鞋无缘无故地挨冻!
就是那不把我当人的公司也不行!
越想越激动,我甚至想,如果那敲门的人还在,我说不准真的会失去理智,然后做出一些后果严重的事情来。
可这时……
砰砰砰、砰砰砰——
那该死的敲门声又响起来了,而这次,声音的发出者就在我身后不远的地方。
我只要大骂几句,从气势上压住对方,然后猛地打开门举起菜刀,就能瞬间让敲门的狗屎求饶。
但我没有这么做,无论怎么说,我还算一个体面且理智的人。
在做出举措前,我需要先观察对方,然后再制方案。
我又凑近了猫眼,把右眼怼了上去。
可这次,门外依旧没有人。
人又走了?
不等我多想,那声音,又来了……
砰砰砰!砰砰砰!——
这一次,我能清楚感受到对方敲门的力道和一种暴躁的情绪,莫名的恐惧和不安从身后包裹住了我的身体,堵住耳朵,再蒙上眼睛,最后把我扔进恐惧与阴森并存的深渊里。
他……不,是它!
就在我面前!
可我看不见它!
怎么办?

我操纵着僵硬的身体往后退,尽量不让自己因失去思考能力跌倒。
手心的汗越来越多,颤抖着,我的手掌蒙住了手机的电筒。这是无意识的行为,过度紧张的我已经不能够精确控制身体某个部分,只能顺从恐惧的旨意,顺着对方称心的意思来。
好在,处于黑暗中的我,居然比掌握着光亮时要更加安心和冷静,不至于再看见或想到些什么就面目狰狞地叫出声来。
我摁下手机的开机键,在设定下,手机屏幕并没有亮起,而是自动关掉了电筒。
我紧握着菜刀,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的对手是一个看不见的怪物,而我除了对空间的熟悉和龟缩在房里的优势外,一旦面对面,只能任由宰割。
而很快,这优势也然无存了。
门外响起了铜制钥匙的碰撞声,并随着声音停下再响起,门把手开始转动了。
咔擦——
门锁开了。
我不清楚对方为什么会有钥匙,也不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不会去想,也不敢去想。
嘎吱、嘎吱——
我的门发出了从未有过的刺耳声音,并随着暖黄光线的灌入,一道影占据了我绝大多数的视线空间。
而后,我晕了过去。
如果有意识也算晕厥的话。
醒来时,我发觉自己身处一个昏暗潮湿的木屋里面,空间温热,似乎像是在热带雨林里。
除了没有蚊虫,这里的一切都符合我对某种神秘组织对待猎物地方的猜想。
木屋里,我正对着一扇青色的窗户,或许是天色还早,雾气蒙住了大部分的位置,只能隐约看出窗外似乎是森林,有着许多巨大树木的森林。
门边的墙壁高处,挂着两盏上世纪西方流行的黑色煤油灯,这是木屋的光线主要来源。

木屋内,除了我,只剩下一个西装革履的金发外国人,他正打理着自己的黑色丝绸礼帽,似乎在想如何让它更规整些。
他侧对着我,所以我能看清他的脸和那双藏在金框眼镜下的无神的眼睛。
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忽然转过头,对着我僵硬地笑了笑,开口说道:
“你好,我们最忠实的朋友,看样子你是彻底醒来了?”
他的声音怪异,像是某种昆虫依靠振动器官完成的拙劣模仿,带着尖锐和令人嗓子不舒服的沙哑。
我意识到,对方就是长时间以来我一直为之困惑的对象。
我不清楚对方的目的,对方绑架我的意义,甚至不明白为什么要依靠某种方式进入我的梦境。
“你,不,你们想干什么?”
刚说完,我才迟钝的意识到,我的声音并不像以往一样流畅,声线也不像是人类能够模仿发出,它要更机械更怪异和僵硬,在音节的升降上,我处理的还不如那个金发外国人好。
“这取决于你,先生,是沉睡,还是在时间中旅行,都由你自己决定,这是早已达成的约定。”
说着,金发外国人从口袋里抽出一支粗糙却带着异香的名牌雪茄,又掏出一盒火柴并拿出其中一根,火柴滑过火柴盒,点燃了雪茄。
我沉默了一会,处理脑海中冗杂又难以联系在一起的信息,最终只问出了我最关心的那个问题。
“我以前见过你?”
声音经过一次磨合调整,却并没有变得清凉许多,反而愈发模糊浑浊,就像是拖拉机引擎中的排气管在模仿人类。
“当然,不然我们怎么给你做手术呢。”
吐出一口烟雾,金发外国人对我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然后微微抬起头看着升起的烟雾圆圈,一时间似乎感慨良多。
“手术?什么手术!?”
我记得很清楚,从小到大,因为怕疼和生理性不适,我拒绝了任何一次需要手术的提议。
但对方现在说,给我做过手术,这就说明我在不知不觉间,甚至身边人都没有发觉的情况下,被这个神秘组织进行了某种不可告人的实验!
这个猜测让我心惊,更让我不能接受,这种未知给我带来不仅是不安和恐慌,还有对认知的侵害和污染。
“是的,手术,一场伟大的,且十分成功的手术,你要看看吗?”
金发外国人笑得更诡异了。
我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只是迷茫地感受着时间流逝,然后看着金发外国人从怀中掏出一面镜子,对准了我。
不,那不是我!
那只是插着许多带着波纹的粗壮罐子的青色诡异机器!
不是我!
那只是个泡着浑浊液体!在臃肿机器里漂浮的大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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