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修瑟(Seuss)
深秋的雨已经连绵了三周,阿卡姆镇的雾气浓得能拧出水来,连街角那盏百年老煤气灯的光都只能在雾里晕开一圈模糊的黄晕,像极了我昨夜在那本古卷里看到的、被称为 “黄印” 的诡异符号。
我叫伊莱亚斯・索恩,是个沉迷于冷门古籍的书商,平日里总在镇外那间租来的旧仓库里翻找从各地收来的发霉书卷。三天前,一个裹着破旧黑斗篷的老头敲开了仓库的门,他的脸藏在兜帽阴影里,只露出一双浑浊得像陈年沼泽水的眼睛,递来一个用泛黄麻绳捆着的木盒。“这东西…… 不该留在我手里。” 他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你要敢要,就拿去吧 —— 但记住,一旦翻开,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说完,他转身扎进雾里,连我递过去的定金都没接,仿佛那木盒是什么烫人的烙铁。
木盒上刻着扭曲的花纹,像是某种从未见过的藤蔓,又像是在蠕动的细小触手。我用黄铜小刀挑断麻绳时,指尖莫名地发颤,仓库里的空气突然冷了下来,连窗外的雨声都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变得遥远而模糊。打开盒盖的瞬间,一股混合着腐叶、潮湿泥土和某种难以名状的腥甜气味扑面而来,里面躺着一本深蓝色封皮的书,封面上用金线绣着几个古怪的字母,拼起来正是那个让我心跳加速的名字 ——《黄衣之王》。
书的内页是粗糙的羊皮纸,边缘已经脆得一碰就掉渣,墨水是深褐色的,像是用干涸的血调的。开篇没有序言,直接是剧本的第一幕,场景写着 “卡尔克萨的露台,双日沉落时”。我原本只是想随手翻几页,可那些文字像有魔力,勾着我的眼睛一页页往下走 —— 里面讲着一个叫卡西露达的女王,她在湖边看到了传说中的卡尔克萨城,城里有穿着褴褛黄衣的国王,还有会唱诡异歌谣的海牛。最让我头皮发麻的是,每一页的页脚都印着那个 “黄印”,有的是墨水画的,有的像是用某种深色液体拓上去的,摸起来还有点黏腻。
昨夜读到第二幕时,窗外的雾气突然变得极浓,浓到能透过破旧的窗户缝渗进仓库里,在地上积成薄薄的一层白霜。我正看到 “陌生人揭下面具,露出没有五官的脸” 那段,耳边突然传来一阵轻柔的笛声,调子古怪又哀伤,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又像是就在仓库门外。我猛地抬头,看见仓库的木门缝里,正有一道淡黄色的光透进来,那光的形状…… 正好是 “黄印” 的样子。
“谁在外面?” 我抓起桌边的黄铜烛台,声音比我预想的要抖。笛声停了,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很慢,像是拖着什么沉重的东西。我走到门边,透过门缝往外看 —— 雾里站着一个人影,穿着长长的黄色袍子,袍子上满是破洞,露出里面深灰色的布料,就像《黄衣之王》里描写的 “国王的褴褛衣衫”。他的头被兜帽盖住,看不见脸,但我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兜帽阴影里盯着我,那目光冰冷得像极地的寒风,让我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伊莱亚斯・索恩。”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不是人的声音,更像是风穿过空荡的墓室时发出的回响,“你读了书,就该来卡尔克萨。”
我猛地后退,撞翻了身后的书架,几本厚重的古籍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窗外的雾气更浓了,那道黄色的光从门缝里渗进来,在地上铺开,慢慢汇聚成 “黄印” 的形状,而且还在一点点扩大,像是有生命的活物。我突然想起那个送书老头的话 ——“一旦翻开,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仓库里的温度越来越低,羊皮纸的书页开始自动翻动,翻到第三幕的那一页,上面的文字突然变得模糊,像是在融化,然后慢慢渗出深色的液体,顺着书页流到地上,和那道黄色的光混在一起,散发出更浓的腥甜气味。耳边又响起了笛声,这次更近了,像是就在我的耳边,
调子越来越急促,越来越诡异,我的头开始疼起来,眼前出现了幻觉 —— 我看到了一片昏暗的湖泊,湖对岸有一座破败的城市,城里的塔楼歪歪扭扭的,像被什么东西压弯了,城墙上爬满了黑色的藤蔓,藤蔓上开着黄色的花,每一朵花的形状都是 “黄印”。湖边站着一个穿黄衣的人,背对着我,他的袍子在风里飘动,像是有无数只手在拉扯。
“卡尔克萨在等你。” 那个低沉的声音又响起来,这次就在仓库里,“黄衣之王在等你。”
我想跑,可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根本动不了。地上的 “黄印” 已经扩大到我的脚边,那黄色的光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细细小小的,像是虫子,又像是细小的触手,正顺着我的裤脚往上爬。我低头一看,那些 “虫子” 其实是书页上渗出来的深色液体凝结成的,它们爬到我的小腿上,带来一阵刺骨的冷,像是有冰针在扎我的皮肤。
就在这时,我看到那本《黄衣之王》的封皮开始变形,深蓝色的布料慢慢褪去,露出里面淡黄色的衬里,衬里上布满了 “黄印”,而且每一个 “黄印” 都在慢慢变大,像是在呼吸。书的中间裂开一道缝,缝里渗出更多的深色液体,液体在地上汇聚成一条小溪,朝着仓库的角落流去,那里有一个破旧的壁炉,壁炉的烟囱早就堵死了,里面积满了灰尘。
液体流进壁炉里,发出 “滋啦” 的响声,像是水滴在烧红的铁板上。然后,壁炉里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灰尘簌簌地往下掉,一个模糊的影子从壁炉里慢慢探出来 —— 是那个穿黄衣的人!他的兜帽还盖着,袍子上的破洞更多了,露出里面深灰色的布料上也印着 “黄印”。他朝着我走过来,每走一步,地上就留下一个 “黄印” 形状的脚印,脚印里渗出深色的液体,散发出腥甜的气味。
我的头疼得更厉害了,眼前的幻觉越来越清晰 —— 我看到了卡西露达女王,她站在湖边,脸上满是恐惧,手里拿着一本和我手里一样的《黄衣之王》;我看到了那个没有五官的陌生人,他的脸像一张白纸,却能发出低沉的声音;我看到了卡尔克萨城里的街道,空无一人,只有黄色的雾气在飘荡,雾气里传来海牛的歌声,调子和我耳边的笛声一模一样。
“你该来了。” 穿黄衣的人走到我面前,他的兜帽慢慢抬起来,露出一张没有五官的脸,和剧本里描写的一模一样!那张 “脸” 上没有眼睛,没有鼻子,没有嘴巴,只有一片光滑的、淡黄色的皮肤,皮肤上面印着一个巨大的 “黄印”,“黄印” 的中间正在慢慢裂开,像是要睁开一只眼睛。
我终于尖叫出来,可声音卡在喉咙里,发不出来。地上的深色液体已经爬到了我的胸口,带来一阵刺骨的冷,我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慢慢变得僵硬,像是要被冻住。穿黄衣的人伸出手,他的手也是淡黄色的,没有手指,只有一团模糊的肉,上面印着 “黄印”。他的手碰到我的肩膀时,我突然明白了 —— 那些古籍里写的不是故事,是预言;那个送书的老头不是普通人,是被卡尔克萨抛弃的 “祭品”;而我,从翻开《黄衣之王》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成了下一个 “祭品”。
仓库里的雾气越来越浓,黄色的光越来越亮,我眼前的幻觉和现实慢慢重叠 —— 我看到自己站在卡尔克萨的湖边,穿着和那个黄衣人一样的褴褛黄衣,手里拿着一本《黄衣之王》,湖边站着一个新的 “伊莱亚斯・索恩”,他正惊恐地看着我,就像我昨天看着那个穿黄衣的人一样。
耳边的笛声还在响,海牛的歌声也越来越清晰,我慢慢转过身,朝着卡尔克萨城走去,袍子在风里飘动,像是有无数只手在拉扯。我知道,从现在起,我就是 “黄衣之王” 的一部分,是卡尔克萨的一部分,我会等着下一个翻开《黄衣之王》的人,等着把他带到这片昏暗的湖边,让他成为新的 “祭品”。
仓库里的灯突然灭了,只剩下地上那道黄色的 “黄印”,在黑暗里发出微弱的光,像是在等待着下一个猎物。窗外的雨还在下,雾气还在飘,阿卡姆镇的人们还在沉睡,没有人知道,在镇外那间旧仓库里,已经多了一个来自卡尔克萨的 “黄影”。